一小會之後,那隻握著手臂的手,變成了握著容白手指。
江沉星:???
這也行?
大佬大佬,佩服佩服。
這村子規模不大,一路數過來大概三四十家,因為下雨路上沒看見村民,牲口也都跑回窩或者棚躲雨了,路邊小水溝裡隻有幾隻鴨子和大鵝在戲水。
容白似有所感,向水溝看了一眼。
同在一把傘下,容白的舉動沈蒔看得一清二楚,他問:“想吃鴨鵝了?”
“不是不是,”容白連忙否認,“就是看著挺有意思的。”
離開村子再走一段才到娘娘廟,荒地上雜草從生,小廟看起來破爛不堪,掉了一半的廟門前隻有一條被信徒和村民踩出來的小路。
可還沒等踏上那條路,三人便站在原地,再也不能往前走上一步。
於那破敗的小廟身後,於那貧瘠的草地之上,一顆五人環抱粗的花樹蒼翠挺拔、枝葉繁茂,大團大團紅色的花朵盛放於枝葉之間,差點燒紅了這半邊天。
娘娘廟所供奉的“娘娘”,便是這株樹的樹神。
萬物皆有靈這句話,沈蒔原本不信的,可認識崽之後,他信了。
於是當下收起了無畏之心,低著頭牽著崽,緩步向廟門走去。
江沉星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時,其餘兩人已經進到廟裡。
廟堂小的可憐,因為名氣不大,香火不旺,地上隻有兩個破爛肮臟的蒲團。
紙糊的功德箱不知被哪個頑皮的孩子撕裂了,露出肚子裡綠色紫色的鈔票,一半都沒填滿。
大概也是為了躲雨,廟堂右邊角落裡躺著一個流浪漢,渾身散發著濃重的酒氣,腳上沒穿鞋子,打著憨睡的正香。
外麵雨下得更大了,大風攜裹著雨絲順著石牆縫隙毫不留情地吹進來,容白看了那醉漢片刻,脫下衣服,蓋在他腳上。
蓮座上供奉著一座女子的泥塑像,麵相平和莊嚴,想必就是此處的主人樹神娘娘。
容白鬆開沈蒔的手,試探道:“要不要拜一拜?”
沈蒔神色淡然,“既然來了,當然要拜一拜。”
江沉星在後麵小聲嘀咕:“你不是奉行‘事在人為’原則麼。”
沈蒔就當沒聽見,他從錢夾裡抽出幾張鈔票,放進功德箱。
容白也拿出五十塊錢,他昨天總收入的五分之三。
隨即兩人一起跪在蒲團上,江沉星在後麵酸的牙都要倒了,“當拜天地呢,這麼齊刷。”
“求樹神娘娘保佑......”容白也學會了無視大法,小聲嘟囔一句,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容白在心裡默念願望,虔誠地拜了三拜,直起身子,睜開眼睛看沈蒔。
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
容白問:“沈小蒔,你許完願了嗎?”
沈蒔“嗯”了一聲,“起來吧,咱們去把願望埋起來。”
沈蒔指了指左側搖搖欲墜的木架。
木架上擺著一遝紙,並幾根鉛筆,容白和沈蒔一起過去,拿了張紙偷偷走到一邊。
他剛寫一句,就看到沈蒔放下筆,把紙條折了起來。
容白暗暗嘲笑自己太貪心,但還是一字不差的把所有願望都寫下來,劃了滿滿一張紙。
外麵下著雨,光把紙條埋進去肯定要淋的慘不忍睹,還好沈蒔口袋裡揣著香煙,他的煙盒是鐵的,能保護兩張小紙條不受風雨的侵蝕。
兩人撐著傘把鐵盒深深埋進樹底,容白擔憂道:“鐵盒用不了多久就會生鏽,到時候怎麼辦呢?”
“這次沒有準備,等過段時間帶個瓷瓶過來,把鐵盒換掉。”
容白開心點頭,兩人回廟裡找江沉星,路過那醉漢的時候,突然憑空出現一個聲音,“苦儘甘來。”
容白嚇了一跳,這聲音他不熟悉,隻可能是醉漢說的。
容白問:“你是在說我嗎?”
醉漢砸砸嘴。
“謝謝。”對方明顯不想回答,容白便不再多問,道了個謝。
沈蒔不知道醉漢是不是酒後胡說,更害怕他做出什麼事傷害到崽,他把容白拉到另一邊,兩人換了個位置。
醉漢撓撓肚皮,表情竟似在笑,“情根深種。”
四個字砸在靜謐的廟堂裡,明明聲音不大,容白聽了個清清楚楚。
若說感情,尤其是愛情,容白到現在都隻有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
所以醉漢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原來沈小蒔有喜歡的人了啊......怪不得長得好看又有錢,卻沒找伴侶。
那一刻也說不上是什麼情緒,容白隻覺得剛才看到的樹神、許過的願望都讓他沒有那麼開心了。
江沉星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作為明眼人,他當然清楚這兩個詞形容的是誰。
抱著也想試試的想法,他蹲在醉漢身前,揚揚眉毛,“大師,那我呐?”
醉漢翻了個身,繼續睡。
......真是在哪都受排擠,江沉星憤憤起身,把紙條包在帽子裡,邁出門檻。
醉漢把腳往衣服裡縮了縮,輕輕歎了口氣,“癡,且愚。”
.
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三人跑到車上後,一道紫色的雷電劃開天幕,暴雨隨之傾盆而下。
沈蒔看著天氣界麵的雷暴標識,皺了皺眉。
“這種天氣沒法上路了,”江沉星抄著手,還在不忿,“這鬼地方,呸!咱們回縣城將就一宿吧。”
沈蒔側頭看向容白。
崽明天有課,三人特意早早出來,為的就是能在當天趕回去,不耽誤容白上課。
容白也不想曠課,事已至此,總不能冒險上路。
“沒關係,我找盛仁幫我請假。”容白說。
窗外電閃雷鳴,少年的聲音融化在雷聲裡,聽不太清晰。
沈蒔敏感地發現,崽的情緒不對勁。
剛才明明還好好地,突然之間就消沉了,沈蒔抿緊嘴唇,調轉方向,回到縣裡轉了一圈,最後選擇了最大的招待所。
衛生條件比小旅館能好點,但也好不到哪去。
沈蒔要了三間房,讓服務員換了三套床品,床依然潮濕。
這種地方的確不能苛求舒服了,江沉星倒看得開,也許是了卻一樁心事所致,他進到房間後竟沒發出抗議。
也沒出其他動靜,八成是睡著了。
江沉星看著大咧咧,實際上比沈蒔講究得多,出門非四五星酒店不住,誰讓人家有錢,沒招兒。
這個有錢人屈服了,有潔癖的另一個有錢人也不得不屈服。他坐在同樣潮濕的凳子上,給崽發信息,【衝個熱水澡,彆感冒】
隔壁的容白與他想法不謀而合,容白不僅需要熱水澡暖身子,更需要水衝去他的不開心。
結果打開熱水器,一潑涼水兜頭潑了下來。
……多放一會就好了,容白拿著花灑,百無聊賴的等。
五分鐘、十分鐘,依然沒有出熱水的跡象。
容白不得不接受這房間熱水器壞了的事實。
還好,還有場外觀眾可以求助,容白撥出一串號碼,那邊很快接通。
背景音是嘩嘩的水聲,沈蒔說:“熱水壞了?我的好使,三分鐘之後過來。”
容白數著表,三分鐘之後準時敲響隔壁房門。怕容白著急,男人隻穿了一條褲子,赤著上身過來開門。
能看出來連出浴室男人都是匆忙的,上身的水漬還沒擦乾,順著堅實的肌肉向下流淌,洇濕了褲子邊緣。
容白知道沈蒔有潔癖,在這種衛生條件下他肯定會穿衣服睡覺,如果褲子一直這麼濕著,這一宿多難受呀。
“我不急,”容白背對著沈蒔,關上門,“你把身上先擦乾。”
不是沈蒔不想擦乾,實在是......“毛巾有味道,用不了。”
容白小聲道:“那你就......”
說到最後他聲音比蚊子還小,“......先彆穿衣服,等身上乾了再穿。”
沈蒔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