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見她如此,江衍反倒鎮定下來,含笑靠在牆角陰影中,“我可是聽談二說,談巍這條命今兒就到頭了,你抓緊點,說不定還能見他最後一——”
“麵”字還未出口,江衍便被她一個耳光扇得閉了嘴。
他半天沒動,隻捂著臉笑得嘲諷。
解瑾轉身接起劉秘書的電話,根本來不及聽對方說什麼,語速飛快地急道,“談巍在哪兒,他沒事吧?”
“我正想問您此事……今日有談總必須出席的一個重要會議,可他從頭到尾都沒出席,電話也是關機。”劉秘書頓了頓說,“我們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沒找到他……我本以為他會跟您在一起。”
捏著手機的手緊了下,解瑾心中咯噔一聲。
再沒心思跟江衍多扯,她拿了車鑰匙就匆匆下樓,邊跟劉秘書說了談巍可能有危險的事,邊開車飛速往談巍住宅趕。
劉秘書長期備有談家鑰匙,他開了門後,兩人飛快進去轉了一圈。
意料之中,沒見到半點人影。談巍大概很少著家,公寓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臥室比酒店房間還要冷清。
不在公司,也不在家裡,劉秘書束手無策,隻好求她引路,去談巍可能出現的任何地方找人。
僅憑聽到的一句話,並不能證明他可能會有人身安全危險,而成年人失蹤超過24小時才能報案。如今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先四處找找看。
人命關天,解瑾一口應下,把公司事兒暫且交給了底下人,自己開車帶著劉秘書把本市酒吧、KTV、溫泉浴場等等過去常同談巍去的地方翻了個底朝天。
兩人跑了一天,腿都快跑斷了,卻沒有得到一絲談巍的消息。
解瑾抱著最後的希望,帶劉秘書去了跟談巍常去的江邊、路邊攤、公園,甚至最後還去兩人的母校找了一圈兒,都沒見到半分人影。
從校門出來時已是紅日西垂,如血的霞光潑灑在林蔭大道上。
劉秘書沒有再要她帶自己找下去,畢竟解瑾早已不是談巍屬下,做到這步已是仁至義儘,他鄭重道謝後便匆匆離開,去想彆的辦法了。
天色已經很晚,解瑾卻不知自己該去哪兒。
她在這世界是因為談巍在,如果他今夜死去,自己大概也會跟著身遭橫禍。那死在哪裡,其實都一樣。
解瑾靠著車門,沉默地看著三兩成群的大學生從身邊說笑走過,他們打打鬨鬨地走向前方的燒烤攤和酒吧一條街,聲音隨腳步聲漸漸遠去。
恍惚之間,她仿佛看見少年時的解瑾和談巍也這樣並肩走著這條林蔭路,他插著口袋在前走,她在後麵笑著跟隨。
……
在校門口站到了晚上十二點,解瑾才被夜風吹醒,懷著沉重的心情開車緩緩駛回家。
一開門,她就敏銳地覺察出不對勁,還沒來得及跑,一雙手就猛地伸了過來,將她一把攬過壓在牆上,緊緊捂住了嘴。
看清對方的瞬間,解瑾壓下了差點脫口而出的呼救,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那張她和劉秘書整整找了一整天的臉就在眼前,他額頭蒙了一層細密的汗,冷峻麵孔上滿是倦色,瞳孔卻亮得驚人。
因為兩人離得近,談巍眼中每一分神色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一開始他眼中滿是戒備,待將她表情仔仔細細看過一遍,警惕才逐漸褪去,眼底甚至露出了一絲戲謔之意,似乎是在笑她剛剛的反應。
解瑾氣得一把扒開他的手。
談巍自顧自轉身進了客廳,長手長腳地往她沙發裡一蜷,手背搭在額頭上,閉著眼啞聲道,“那混賬花了300萬,雇人要我的命。”
原來談二少心夠狠,手段卻稚嫩。他自以為找了可靠的朋友去辦這事,但那人隻將談二當冤大頭,不想為這事臟了自己的手,直接抽走了150萬,用剩下150萬雇了一個剛出獄的毒販來做這事。
誰知英雄所見略同,那毒販更狠地抽走了100萬,用50萬去雇了他的獄友……最後接下活兒的仁兄隻拿到10萬,又聽說原來價碼是300萬,覺得不值當為了這點兒錢殺人,於是找到談巍叫他配合消失個一周,好讓自己把10萬騙到手。
一樁案子被生生變成了一出鬨劇……所以說層層轉包,最容易出現豆腐渣工程。
談巍懷疑除了談二外,談氏集團還有內鬼。
解瑾知道他連劉秘書都信不過。
這人自小含著金鑰匙出身,卻不知從哪兒養成一身孤兒性格,除了自己誰都不信,即便是跟了他五六年忠心耿耿的劉秘書也一樣。
解瑾說了今日劉秘書為找他花了多少工夫,他才同意她將劉秘書喚來。
於是半小時後,劉秘書滿頭大汗地趕來,她家書房則被征用,成了這兩人秘密商議之處。整整兩個小時後,劉秘書才神情嚴肅地開門出來,沉默地衝解瑾點點頭就揚長而去,不知領命做什麼去了。
她黑著臉走進書房,就見談巍開了窗,正斜倚在窗邊抽煙。
房內沒開燈,黑暗中唯一光亮,是他指間閃爍的暗紅火星。
借著那點兒暗光,解瑾瞧見談巍在煙氣繚繞中轉過半張臉來,衝她勾了勾唇。可能是跟劉秘書商議好了,他明顯放鬆下來,又恢複了往日那股子掌控局麵的篤定神色,即便寄人籬下,他居然還跟她談起了條件。
“解瑾,我記得你還欠我一個人情。”
“……”
在劉秘書馬不停蹄地四處搜集證據,調查內鬼之時,本市四處流傳著談氏太子爺失蹤、談二少將繼承集團的消息,而當事人談巍卻堂而皇之地征用了她的客房住下躲風頭。
用他的話說,就是“暫且在此委屈一周”。
次日周末,解瑾沒去公司,而是留在家中辦公,這才見證了談氏太子爺到底有多難伺候。
他走到哪兒,意見就提到哪兒——
“浴巾毛巾,茶杯水壺都不配套……”
“你好歹也是個CEO了,也該騰點時間提升下品味——你來自己看看,客廳的裝修風格怎麼能配這種掛畫?”
“還有你這書架上擺的都是些什麼書……”
解瑾實在忍受不住,默默把筆記本合上,回房間把睡袍換成通勤裝,在大好周末回公司去上班了。
——寧可回自己公司當牛做馬,也不想被談巍當成酒店經理教育。
談太子爺出身富貴,過去雖也吃路邊攤,跟小學妹江邊夜聊,看似很接地氣,但本質仍是個少爺,衣食住行都講究,年少時還好些,如今年紀越長越是講究。
他身上每一絲倜儻瀟灑,都是金子堆出來,遠觀令人向往,近觸則覺難挨。
……
去到公司,周末來加班的人比想象得多,幾個項目負責人都在。
隻有隔壁江衍辦公室空空蕩蕩,臉麵已撕破,他不在是意料之中。
解瑾雖然還沒想好怎麼處理,但工作也不能停滯,便先跟幾個高層跟進了項目進度,把江衍負責的幾件事分派出去,提了個高級經理上來,先頂上營銷主管職位。
一番變動下來,過去由江衍一手包辦的項目都得逐一跟她彙報一番,解瑾被各個部門主管抓去開會,一整個下午加晚上都泡在會議室,剛從一個會議室出來,便被人拉進另一個會議室坐下,來來回回好似陀螺。
等終於交接完畢,整個人都木了。
但心情卻奇跡般平靜不少,大概是比起江衍給她留下的一堆爛攤子,談太子爺帶來的麻煩隻算小case。
這是有自己事業的好處。不管是悲是喜,都不必圍繞他人轉悠。
心平氣和的解總裁拐到樓下商場逛了圈兒,把談巍今早抱怨的浴巾毛巾、水杯茶壺等用品都買了成套的。
家裡如何裝修、書架擺什麼書不勞他人操心,但日常用品無所謂,換就是了。
雖然她自己仍覺得這些身外物隻要質量好、用起來舒服就夠了,並不一定要多精細講究,更不必是成套的,但——讓客人滿意算基本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