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時傾從不懷疑自己挑劇本的眼光。

現在也依然篤定,這是一部比夏天隔夜飯還餿的爛綜藝。

剝離資方為了捧人的根因,這檔綜藝從劇情設計到服設道化,甚至嘉賓,無一例外沒有一處值得推敲的點。

兩年前為什麼明知這檔綜藝會摧毀他的星途乃至人生,還是義無反顧地接了。

因為對麵坐著的男人,是他曾經在心中暗暗發誓要用一生去報答的恩人。

在這檔有劇本的探險類戀愛綜藝中,他出演了一個極不討喜的角色:

手賤,嘴碎,貪財,彆人都在解謎走劇情,他為了傍上娛樂圈長期飯票無所不儘其用,多次被男主啪啪打臉的同時充當一個合格的炮灰對照組。

都說全靠同行襯托,相較於他這樣一個千夫所指的角色,他的堂弟蕭榕則在這檔爛綜藝中殺出一條血路,因其和善溫柔、有勇有謀的人設瘋狂圈粉、一夜爆紅,各路導演紛紛拋出橄欖枝,大熱ip應接不暇挑的他一度花眼。

那時的時傾還在安慰自己:

沒關係,我本就是受姑媽之命為了照顧蕭榕才進的娛樂圈,綠葉襯紅花,是我的責任也是義務。

從時傾因為這檔綜藝黑上熱搜那天起,牆倒眾人推,黑料不斷,有人曝出了他的豔.照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也紅了,不過是從一個籍籍無名的糊咖成了全國人民茶餘飯後的笑談,就連走在路上都能被熊孩子扔石頭,笑他不要臉。

時傾這一生,幼時父母早亡,沒人可憐他這個遺孤,反而提起他都是“克父克母克全家,八字不硬勿靠前”;

同僚提起他,表示:看著不像是演的,這人兩麵三刀,人前一套背後一套,最好彆深交;

網民提起他:豔.照都讓人看光光,還有臉繼續留在娛樂圈我是沒想到;

以及眼前這個他曾經視作人生唯一光明的仰慕之人,也會不耐煩地問他:

“你有什麼資格說喜歡我,但凡你有你弟弟萬分之一的高風亮節,我都不會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最後,他為了躲避熊孩子丟來的石子,不幸卷在車輪下,結束了倉促又黯淡的一生。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ALning娛樂公司的老總寧海橋。

當年時傾的弟弟蕭榕做練習生時,姑媽擔心他被壞孩子欺負,勒令還在讀大學的時傾退學給弟弟做助理照顧他飲食起居。

某次幫弟弟對台詞,恰巧寧海橋下來視察新人,認為他台詞功底優秀,外形清俊,問他願不願意頂替弟弟出演這個角色。

截胡了弟弟的角色,時傾始終心中有愧,發誓要對弟弟掏心掏肺來彌補自己的過錯,對於弟弟的要求也向來是有求必應。

寧海橋給了時傾機會,給了他錢,還給他安排了寬敞明亮的住處。

時傾到現在都記得,他離開姑媽家那個狹窄昏暗的儲藏間,來到這個位於市中心高檔地段的住宅區時,望著透進明亮乾淨陽光的窗戶,腦海中浮現了寧海橋的身影。

因為自己什麼都沒有,所以一旦受人好處,便想加倍報答。

後來才知道,人是會變的,人心最簡單也最為最複雜。

“考慮好了麼。”對麵的寧海橋見他遲遲不作聲,又問一遍。

時傾久久凝望這份綜藝合約,低垂的睫羽產生了微弱的顫動。

良久,他抬起眼眸。

不似這個推崇白幼瘦時代喜歡的濕漉漉的小鹿眼,他細長的眼尾、精雕玉琢的五官,和溫婉柔和不沾邊,透著一絲暗度生風的攻擊性。

時傾抬筆落下自己大名,筆走龍蛇,絲毫不拖泥帶水:

“承蒙寧總厚愛,還肯給我這個糊咖工作,我當然,甘之如飴。”

一朝重生,重回剛出道那年,再次踏上這條使他永世不得翻身的老路,時傾隻是想告訴那些圍在路邊看好戲的人:

我回來了哦。

*

下午兩點,烏雲承載不住水汽,大雨傾盆而下。

兩年前的這個時候,寧海橋對時傾提出要收回房子,因為這兩年他沒給公司帶來一點利益,公司不可能養個吃白飯的還在黃金地段幫他交房租。

所以那時身無分文的時傾隻好滾回了姑媽家,那房子裡沒有一樣是屬於他的東西,哪怕隻是下雨天用以遮頭的一把傘。

一進門,熟悉的嘩啦聲傳來。

時傾拿了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抬眼朝客廳看去。

一切都沒有改變。

姑媽已經退休,三五不時就會喊一幫大叔大嬸過來打麻將,她人菜癮大手氣還差,打十圈能輸九圈九,輸了錢,就腆張臉伸個手,粘毛賴四兩肉:

“你什麼時候回來不好,我手氣旺了一下午,你一回來我就給人放個大炮,趕緊拿錢來。”

時傾哪有什麼錢,二八分的霸王條約撈走他大半片酬,去掉稅款後還不如便利店兼職賺得多。

就這點錢,全堵了姑媽這大窟窿上。

“你兒子不是有錢麼。”時傾反問。

姑媽沒等說話,對麵大嬸接了話茬:

“人家小榕混得好,當然要靠錢生錢,在娛樂圈混飯吃哪頭不要打點。再說,你吃你姑媽家這麼多年的米糧,給你姑媽還個賭資怎麼了。”

另一大叔附和:

“就是,誰不知道你出了名的喪門星,爹媽都克死,命比鋼板硬,你姑媽願意收留你是她心善,還得隨時小心被你克了去,你做人可不能忘恩負義。”

重生前,時傾就是因為這句話對姑媽感激心爆棚,當即拿出自己僅剩的兩千塊孝敬她老人家,完事還覺得二十四孝裡沒他名字不合理。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應該是腦袋遭雨淋,發了大水。

“我沒錢。”時傾道,“但我命硬,我願意全神貫注將命格集中在手氣上,姑媽,我替你打,保準連對麵褲.衩子都贏過來。”

叔嬸們當然樂意,打著麻將贏著錢,還有新鮮稚嫩小帥哥作陪,世上還有這種好事?

姑媽半信半疑,讓了位給時傾。

時傾這腦袋,該說不說,記憶力可以稱得上恐怖,看一眼桌上打出的牌就能回憶起是誰打的,也能順利分析出其餘三家各胡什麼牌。

隻不過前世為了照顧姑媽一家的心情,不想表現得太優秀,一直隱藏鋒芒,把智商和能力一並封印。

現在,他可以胡二餅和六餅,對麵打出二餅時,他無動於衷。

因為知道下家是莊家,而且胡幺雞,必然會打出一個六餅,莊家點炮輸雙倍。

下家一扔出六餅,時傾推牌:“胡了,給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