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 / 2)

李·想找個借口隨意打發·導搓搓手,對著單反裡的照片看了又看:

“都能直接當成片了,對吧。”

攝影師點頭附和:

“怪不得大家都說,兩個性格相像的人很難湊一起過日子,隻有三觀上契合,性格上互補,這段感情才能長期維持新鮮感,也能走得長久。”

李導緩緩看向時傾,陷入沉思:

他剛才罵我,還說他是我爹,我要不要留下他。

不留,對不起我的專業眼光;留,對不起我親爹。

可正如攝影師所說,蕭榕和宋煜城拍的套圖固然畫麵感十足,二人看起來也是金童玉男十分相配,卻少了一種極致交鋒的期待感。

兩個同樣純情的人,他們講述的戀愛故事或許普通且無聊;但如果是性格處於兩個極端的人,大家倒是很期待接下來的劇情發展。

李導撓頭。自古忠孝難兩全,是真的!

另一邊。

“ok,過,大家休息一下。”

導演喊停,助理立馬為盛驚瀾送上花茶。

“瀾哥辛苦啦。”助理王小滿討好道。

他跟了盛驚瀾這麼多年,對他一切微表情了如指掌,看得出來,瀾哥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王小滿也不敢問,反正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瀾哥說好聽了是惜字如金,難聽了就是悶葫蘆,想從他嘴裡撬出點什麼,難於登天。

他隻能找點話題轉移下盛驚瀾的注意力:

“瀾哥換香水了?”

以前是清新的卡曼橘香,這香味他跟著盛驚瀾聞了好多年,今天卻變成了一種雨後溫潤氤氳的礦物型香調。

盛驚瀾“嗯”了聲,表情淡淡。

王小滿明顯感受到盛驚瀾的不耐和冷淡,也不再自討沒趣,跑後邊和片場的妹子打得火熱。

“欸,王小滿同誌,你看這個,是不是瀾哥公司的藝人,叫時……時什麼來著?”妹子舉起手機給助理看。

聽到“時”這個字眼,盛驚瀾從台本中抬起眼。

助理王小滿仔細打量一番:“不認識啊,照片哪來的。”

“阿詩婭攝製組的小姐妹傳給我的,說是時什麼的試鏡照,我的天,直接腦補三十萬字耽美肉.文,這這這太欲了吧!”

另一妹子連點點頭:“好想衝到現場,我今晚的做夢素材有了。”

盛驚瀾餘光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直直盯著地上某個點。

王小滿拎著妹子的手機過來給盛驚瀾看:

“瀾哥您看是您公司的藝人麼,您認識麼?”

盛驚瀾微微抬眼,視線中多了兩具親密糾纏的軀體。

“不記得了。”他淡淡道,低頭繼續看台本。

台本翻了一頁又一頁,看真看進去幾個字就不得而知了。

良久,他合上台本找到導演:“今天還有幾場戲。”

導演說還有兩場。

盛驚瀾緩緩做了個深呼吸,低低道:

“今天身體抱恙,我儘快調整好,爭取明天補上這兩場。”

導演一聽,趕緊放人,真要有個三長兩短,盛驚瀾那一個多億的粉絲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王小滿和妹子聊完天,一抬頭——

嗯?瀾哥呢?

*

廣告影棚裡。

李導找到時傾,搓搓手,完全沒了先前那股囂張跋扈的勁兒,乖順的如同小綿羊,語氣不自覺帶上一絲討好之意:

“那個……時老師,我和攝影師商量過了,覺得由您出任本次拍攝搭檔再合適不過。”

又對蕭榕道:“當然,蕭老師的表現也可圈可點,可您也知道,阿詩婭的品牌方比較任性,不要最好的,隻要最合適的,所以……咱們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蕭榕笑不出來了。

他倒不是在乎這萬把塊,而是從沒想過他再一次輸給了他家養的這條狗,並且還要履行背時傾出門的賭約。

神情恍惚了,即便導演親自告知,他還是有種不可置信的虛無感。

攝影師那邊喊導演有事要說,導演叮囑幾句匆匆離開,剩下蕭榕和時傾二人無聲地對視著。

時傾開口打破了沉默,他憐愛地撫摸著蕭榕的頭發,笑得像個慈祥的長者:

“榕榕彆難過,你也知道哥哥的為人,向來不會欺淩弱者,何況我也沒有保姆車,讓你把我背到公車站太為難你了。”

蕭榕的臉色霎時鐵青,藏在身後的手暗暗攥緊。

時傾抬眼:“這樣吧,哥哥馬上要進去化妝,這十幾米的路程,就麻煩你了。”

蕭榕緊咬著唇,眼眶暈紅。

“不過呢,我恐高,怪隻怪姑媽把你生的這麼高。”時傾淡淡笑著,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蕭榕的瞳孔驟然擴張。這個死人腦袋說什麼?要自己跪下背著他爬過去?

“時傾,你彆蹬鼻子上臉。”他銀牙暗咬,壓低聲音。

時傾還是笑:

“這就蹬鼻子上臉了?你不想背也行,我倒是很樂意去網上和大家夥聊聊,你今天是怎樣自信滿滿一定能贏過我,還妄想讓我跪著背你出門,但最後又是怎麼輸得一敗塗地。”

短短幾分鐘內,蕭榕的臉色從白轉黑到現在鐵青鐵青,時傾還是第一次見到人臉都氣綠了是個什麼光景。

蕭榕不知道時傾是怎麼讀到了他的內心想法,但就這件事而言,如果被網民知道他這樣一個大勢男演員竟然輸給一個十八線糊咖,網民會怎麼嘲笑他已經能想象得出。

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先屈了,日後再從長計議。

蕭榕隻覺雙膝裡都卡了釘子一樣,每彎下一寸,都如針覆骨。

從筆直站著到跪在地上,經曆了漫長的五分鐘。

時傾垂視著他,眼底黑瀾湧動。

路過的場務好奇道:“蕭老師怎麼趴地上了,不涼麼。”

蕭榕緊咬著牙,隻覺得胃裡一股股犯惡心。

時傾就這樣看了蕭榕許久,似乎過了快一個世界,他倏然抬腳離去。

原本冷冽的雙眼眼尾稍稍下壓了些。

他曾經真的很喜歡這個弟弟。

初到姑媽家時,姑媽為人小氣又苛刻,時傾多吃兩口飯都要被她教訓:

“哎呦,看你體格不大,飯倒吃得不少,就這麼一小鍋飯,你吃了我們一家子喝西北風?”

洗個澡,泡沫還沒衝乾淨,姑媽就破門而入關了花灑,把他往外推:

“水不要錢?我家本來就多了你這麼個吃白飯的,你倒會享受。”

晚上餓得受不了,六歲的蕭榕就偷了姑父明天要帶去公司的午餐給時傾吃;

知道時傾泡沫沒衝乾淨現在渾身癢,小小的男孩就趁爸媽睡著偷偷拉著哥哥去浴室,還拿媽媽的高級沐浴乳給時傾用;

姑媽氣不順,就愛拿時傾撒氣,大冬天攆他出門罰站,也是蕭榕大半夜偷偷出門給他帶了暖和的厚衣服,並帶他去了他找到的“秘密基地”。

兩個加起來沒有十五歲的小朋友在廢棄鐵桶裡互相依偎著度過了寒冷一夜,蕭榕怕哥哥冷,捂著他的雙手在懷裡,凍醒時會幫哥哥的手哈哈熱氣。

這樣善良單純的孩子為什麼最後變成了間接害死他的凶手。

是蕭榕不幸,被極度自私狹隘的父母教育成這種模樣。

前世的屈辱,時傾真想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可看到蕭榕跪在他身邊時,腦海中卻莫名浮現出孩童時的畫麵。

那也是他在這個冰冷世界裡為數不多見過的溫暖和光。

善良待人。

最後一次。

從蕭榕身上感受到的為數不多的暖意,也在時傾抬腳離去的那一刻,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