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媛朝睿王略施一禮,又走向賀綸,將孩子交給自己的夫君,便眼觀鼻,鼻觀心的靜立一旁。
其實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她對賀維戒心頗重,哪裡舍得把心尖尖放在他眼皮底下,這一刻於湯媛而言,不若置身火上煎烤。
幸而薄荷賤人對小孩子也不感興趣,淡淡的瞄了阿蜜一眼,不痛不癢的恭維兩句,全程連個眼風也沒給湯媛,演技和臉皮真真兒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就連素來自詡臉厚的湯媛都忍不住替他害臊,真沒見過被人揭穿還這麼淡定的反派!
之後的事就變得簡單,賀維情緒不高,賀綸也沒多喜歡他,兄弟二人惺惺作態一番,就此彆過。
湯媛總算長長的舒了口氣,愛憐的捧過阿蜜,親了親她小小的鼻子,是牛奶做的嗎?阿蜜張開小嘴歡笑,兩隻小手兒張開又握拳。
才剛滿月一逗就會笑,將來定然是個活潑的姑娘。她輕咬下唇,柔和的目光久久不舍得移開。
卻說賀維怎甘心受製於賀綸,然而為了柳美人,他也隻好先按捺下來管一管那任茂星。
也越發覺得湯媛蠢,這個傻瓜一定不知賀綸的真麵目,吃著碗裡瞧著鍋裡,平時尚能裝裝樣子,關鍵時刻又瞬間露出狐狸尾巴,這樣想著,他忽然又有點兒期待起來,期待任茂星與章蓉蓉告吹,以章蓉蓉的性格接下來會做什麼,思及此處,賀維又揚起嘴角。
仿佛看見了兩個小女人為賀綸打的頭破血流那一天。
女人之間的殘酷並不亞於男人之爭,甚至更殘忍更殺人不見血。
湯媛怎會是章蓉蓉的對手,像她那樣柔弱的身骨,又如何承受冷宮的寂寥與孤清?賀維怔了怔,俯身抱緊身畔的茯苓。
馬車轆轆而行,茯苓也反手抱住他。
……
京師這邊死一個賀纓,於馨寧而言,不過是踢開塊絆腳石,卻不知甄家已然為此人仰馬翻,若非為了家中幾百口老小,甄閣老也差點兒跟著去了。
而沾了一身騷的庚王更是晦氣,好在他反應不慢,待恒王下完葬後立時沐浴更衣,入寶光寺吃齋念佛贖罪,使得有心責備他一番的明宗登時無話可說。主要這事還真是庚王點兒背,誰知道賀纓有心疾啊,有心疾不講心眼還那麼小,輸都輸不起,說出來沒得讓人笑話。
寶光寺內,賀緘低聲吩咐身邊的人,“老四一入京,立時回稟我。”
這小子手裡的勢力有古怪,不管前世還是今生,竟無一人察覺賀纓死因異常。有這樣的人在身邊終究不太妙,賀緘下一個目標便是他,如能控製再好不過,否則也就隻能送他一程。
恒王府,偌大而陰森的靈堂,一陣秋風拂過,揚起招魂似的白幡,馨寧一襲白布麻衣,哭的眼皮又紅又腫,各家夫人奶奶紛紛前來安慰,就連太後,也把身邊的老嬤嬤撥過來,日夜看著她,唯恐她想不開。
下完葬的第二日,她便暈了過去,此後不再見客。眾人也是十分同情,任誰年紀輕輕守了寡還撐得住。
這廂馨寧遣退仆婦丫頭,關緊房門,總算如釋重負,而抹了辣椒水的眼皮亦是疼痛難忍,止不住的往下竄淚珠,賀纓地下有知,想來也該看到這些日子她受的罪了吧,又是守靈又是哭喪,做足了一個妻子該做的事兒,那麼也算扯平了,從此以後大家各不相欠。
在大康,夫死妻可隨時改嫁,唯郡王以上的宗親有一定限製,不過馨寧自恃爵位在身,屆時再有太後從中斡旋,再嫁並不難,且這回吃足了苦頭的她早就擦亮了雙眼,看人不能先看門第,而是先要看他渣不渣。
如此,她對鏡欣喜一陣,又轉喜為怒,隻因想到了章蓉蓉。
從前多少王公貴族跟在她身後,就連賀綸也寵愛她,那時馨寧尚能以大家不過是趨炎附勢來安慰自己,可如今呢,如今的章家已經沒啥可趨炎可附勢的,為何依然有人爭先恐後的捧著她?
除了那位出身清貴相貌堂堂的未婚夫,還有一個汾陽候世子,其中後者最賤,想當年糟了章蓉蓉多少羞辱,如今竟還上趕著找罵?馨寧暗暗咬碎了一口銀牙。
然而再洶湧的不可理喻的妒意都在想起睿王那一瞬……風平浪靜。馨寧滿眼茫然,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鏡子裡的自己。
睿王。
他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急速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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