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年關近前,鋪子事雜,爹爹他……”江夢說到最後,竟是自己也圓不過去了。
李氏突然從椅榻上彈起,端過那碗紅棗粥,大口的灌了下去,重新抓起賬簿仔細查對起來。
麵前的算盤被她的尖甲撥的啪啪作響,帶著股子前所未有的幽怨,那幽怨之中又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仿佛手中握著的不是江宅的賬薄,而是禦敵的刀劍長槍。
站在一旁的江夢看著憔悴要強的母親,心疼的緊,卻又說不出安慰的話,隻得默默收了桌上的碗勺。
就要離開時,迎麵撞上含笑而來的江赭。
“方才去尋妹妹,見妹妹不在,想來又是給夫人送好吃的了,做的什麼?可有姐姐的份兒?”
江赭言笑晏晏的堵住了江夢的去路,言語間的熱情勁兒絲毫沒有勉強寒暄的虛假,任誰聽了都會覺得二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
而江夢聽罷,眉宇間反而聚起了警惕和不安。
在這不公的世道裡,女子的清白重過性命,她不信江赭會大度到原諒一個意圖毀儘自己清白的人,更何況還是自己親近了多年的姐妹,江赭定是恨透了她。
就像她恨江赭那般。
可人多眼雜,她對江赭的態度,一定會被院中的老媼遞到江淮的耳朵裡去,於是也強扯笑意回應著:“姐姐若想吃,我遣人再去端一碗就是。”
江赭彎起眉眼,故作遺憾道:“想吃也吃不得了,再貪吃,怕是喜服的尺寸又要往大了改,妹妹趁著還未許配人家,姐姐的這碗就留給妹妹吃了。”
江夢在及笄宴上當著淮陽權貴親朋的麵,將自己作的聲名狼藉,哪家兒郎還敢上門提親?
既然沒人要了,自然不用再擔心自己身材走樣,多貪吃些倒也無妨。
江夢生性本就敏感,怎會聽不出江赭話裡的諷刺,方才的假笑僵在了臉上。
眼看著江赭大搖大擺的去了母親的房內,怕她給母親找不痛快,也跟著折了回去。
自江赭的母親故去,李氏從被扶正的那日,便免了江赭每日的問安,一是嫌麻煩,二是不想看見這副與她母親生的一樣的麵容。
江赭也樂得自在,平日裡極少踏足此院。
可不知為何,及笄禮之後的她竟頻頻來此問安,還總是一副熱絡的樣子,這讓李氏渾身不自在,此刻在椅榻上半仰著她,也不自覺的直起了身子。
長輩的架子要拿,麵子上的戲還是要做,畢竟這個宅子姓江,也等於是給江淮麵子。
沒等她開口,江赭先俯首作禮道:“姌姌來給夫人問安,順便為前幾日打砸夫人院子的事賠個不是。”
麵前的丫頭端著一雙手,淺笑著溫言,明眸中儘是真誠。
李氏愣了愣,總覺得江赭自及笄禮之後仿佛變了一個人,以前的她,是個喜怒於臉的人,從未露出像此刻般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心裡雖不解,但還是客氣的回道:“我聽夢兒說了,姌姌此舉乃重修舊好的權衡之法罷了,再說那些瓷皿本就是些老物件,砸了就砸了,前些日子你爹爹還說,開了春要給我房裡添置些新物,如此我這舊屋也能翻翻新。”
那些被江赭砸壞的舊物裡,大都是李氏的母親在李氏出嫁時,斥重金買下相贈的古玩,去年母親故去,李氏便讓下人將這些瓷皿擺了出來,睹物思親。
當她知道被江赭砸了時,氣的兩腿繃直,險些暈厥,但想到這個丫頭也放肆不了多少時日了,便忍了下來。
此刻的李氏,更不能顯露不滿,哪怕一絲的怨憤若被江赭看了去,那才是承認了自己的狼狽。
江赭聽罷,在心裡嗤笑一聲,李氏若是不提他爹爹要為這間房翻新,她勉強覺得這些瓷皿確實非她心頭所愛之物,可李若蘭偏偏拐上了那一句,這就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酸楚了。
故意在她麵前演繹自己與江淮如何伉儷情深,在江赭看來,分明是夫妻不睦,情感空虛,到了需要靠舊物來疏解鬱結的地步。
這種感覺沒有人比江赭更能體會了。
她突然感覺李氏也有些可憐,一想到她馬上就會吃到自己因貪欲而種下的惡果,江赭的心裡便沒來由的舒坦,於是順水推舟道:“等開了春,夫人的這間房確實是要騰出來翻翻新了。”
李氏自然不會明白這句“騰出來”有何深意,還在為她的“懂事”而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江赭接著道:“既然夫人忙著對賬,姌姌就不叨擾了,今日是來尋妹妹去趟布莊,我那喜服上還缺幾個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