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到中途,門被推開,楊夫人披著狐裘,俏臉寒霜,冷冷看著院中人。
勝金不為所動,繼續彈琵琶,神情高深莫測,宛如天山雪蓮。
這幅高嶺之花的模樣,的確打動夫人。夫人本以為他如之前一般嬉皮笑臉,如今一身男裝、一張俊臉、一曲琵琶,夫人人小臉皮薄,對美好的東西,還狠不下心毀掉。
“你乾什麼!”夫人終於出聲嗬斥。
勝金起身,把琵琶遞給身邊陳二,行男子拱手禮,恭敬道:“回夫人,此曲名為《鬱輪袍》,昔年王維王摩羯精通音律,善彈琵琶,被岐王引見給玉真公主。公主說‘此等才華橫溢之士不登榜首,更待何人?’殿試之上,王摩羯果然一舉成名天下知。”
講完故事,勝金再一拱手:“歌舞坊複原古曲《鬱輪袍》,昔日獻給公主的曲子,才配獻給夫人欣賞。”
夫人聽完,沒有生氣,也沒獎賞,隻是默默轉回屋子。
勝金趁機讓人把飯菜送進去,親自布菜,一會兒講笑話,一會兒說趣聞,哄得夫人用了小半碗飯,這才功成身退。
楊媽媽連連誇讚,說勝金能乾,還神神秘秘許諾“日後定有你的好處”。
勝金搬了做茶的器具過來,半拉半扶,把夫人按在桌前,自己則在她對麵坐下:“飯後飲茶,消遣放鬆,請夫人教一教我吧。”
楊夫人懶懶靠在扶手上,不想動,隻道:“你先做給我看看。”
勝金從善如流,小陶缽架在紅泥小火爐上,茶餅放進去烤脆,取出放在石臼裡搗碎,擀到石碾裡碾得更碎,再倒進石磨裡磨成粉末,再倒進籮裡搖晃,篩出最細的粉末。如此四步,得到的茶粉才足夠細膩。
慢條斯理做完這些,小茶壺裡的水已經開了,倒一點在茶盞裡,燙一燙,倒掉。取茶粉少量加水調成膏狀,然後沿著茶盞注水,用茶筅快速攪打,再加水,再攪打,最後,在茶湯表麵浮現一層厚厚的白色的浮沫。
勝金動作很慢,每一步卻都胸有成竹,乾淨利落。楊夫人原本喪喪得靠在椅背上不說話,看他動作行雲流水,不自覺被吸引,慢慢坐直身體,看他做茶。
等茶湯做好,勝金拿茶筅均勻得沾滿浮沫,茶筅總體外形是六邊形的,輕輕一抖,浮沫慢慢滑落到茶湯上,留下一朵立體白色的六瓣花。
勝金把這花一樣美的茶湯遞給夫人,楊夫人捧著愛惜地說,“怎麼忍心喝?”
“你也是世家大仆出身?”楊夫人好奇他的來曆,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舞姬,怎麼會這樣點茶的手藝。
“不是的,夫人,是跟著府上老仆學的。我阿娘是胡姬,剛來中原的時候,連漢話都不會說。”
楊婦人有些失望,此時,世家的脊梁已經被黃巢大軍碾碎,可追求名望、郡望、世家依舊是世人下意識的渴求。
“夫人,我生在歌舞坊,按理說應該隻會歌舞,我我如今認字學畫,會做菜、會點茶、會插花,連武藝也會一點。郎主待人寬和,我才有機會學這些。”
楊夫人把茶盞重重磕在桌子上,“楊媽媽讓你來勸我的?”
楊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