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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榮舉起的手滯在半空,再也揮不下去。滿屋寂靜無聲,謊言說一千遍也是謊言,騙得了彆人騙不了自己,真理說一遍足以振聾發聵。
鴉雀無聲之中,一聲長長的吐氣聲格外明顯。
徐使節上前一步,微笑著拉下周榮舉起屠刀的手,麵容嚴肅:“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草莽間有此英雄,本官也不願責辱,保爾全屍便是。可有其他義士,本官一並成全。”
被徐使節目光掃到的人,沒有一個敢與他對視。
徐使節給了周榮一個眼神,周榮心領神會:“道不同不相為謀,要走的現在走,留下的以後還是兄弟。”
這聲兄弟如今還有多少分量,眾人心中也都清楚。這是這些人,是勝金精心調養出來得的,稱得上能文能武,個個都是軍官的標準。這些人撒出去,招募一批青壯,立刻就能拉起一支隊伍。
徐使節吩咐自己的護衛,“把這兩人也帶出去,給一口棺材,入土為安。”
剩下的人,看徐使節的目光比看周榮的目光都要和善。心想,姓徐的雖然是敵人,但心性仁義,是個漢子。
徐使節不管周榮怎樣收服人心,他帶著人一路到了城外亂葬崗,馬車上拉著的三口薄皮棺材被卸下來,放進事先挖好的坑裡。
趙念恩還被反絞手臂捆著呢,三口棺材都放進坑裡了。他心中有所猜測,下一秒,猜測應驗,綁著他的繩子被割開,散落在地上。
趙念恩顧不得揉搓血液不通的手臂,抱拳行禮,問:“徐大人,可是我家明公……”
“與李勝金無關。本官敬你忠義,給你一條生路。”
“多謝大人。”趙念恩單膝跪地謝過,又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趙念恩的話還沒說完,徐使節已經長劍還鞘,撥轉馬頭:“你自便吧……”
“徐大人,明公可安好……大人,為何救我……”趙念恩的問話無法讓徐使節回頭,馬蹄聲噠噠遠去,趙念恩在心中默念:得此恩情,來日必報。
恩情的事情先放一放,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回去?趙念恩不願意想回去後明公是否還願意相信、接納自己,他現在隻一條心思想回去。好在,徐使節還給他留了一匹馬,趙念恩翻身上馬,往孝感的方向打馬而去。
趙念恩的疑惑,護衛同樣好奇,一個跟在徐使節身邊多年的護衛忍不住問了同樣了問題:“郎君,您為何放了那護衛,可是與李勝金有交情?”
徐使節嗤笑一聲,不言而喻,馬蹄聲中,徐使節的歎息在風中飄散:“我姓徐啊,忠武公的徐……”
護衛一聽,立刻夾緊馬腹,不敢再問。
忠武公徐溫,那是如今齊王徐知誥的養父,養父,不是親生的!
如今的齊王殿下雖然還姓徐,但人人都知道等到他大權在握,肯定會改回本姓。忠武公親生的長子、次子,因與徐溫爭權,墳頭荒草都一丈高了。徐使節的父親因為支持徐知誥,如今也被視為一家人。
視為一家人,到底不是真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