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個好姐姐。”
“但是我也希望我的錯誤還可以挽救,希望她還能重新開口說話。”
“其實十四年前的那件事情,對於我的傷害,遠沒有安夏不會說話帶給我的傷害大。很多事情會給心造成傷口,但是時間過去很久會結痂。”
“可是這個傷口,一直在我心上鮮血淋漓的。”
“在安夏說她要幫我打官司,她要幫我報仇的時候,我覺得我那個鮮血淋漓的傷口可以結痂了。”安清說。
對於安夏來說,這場官司像是一場對於過去安清受到的傷害的報複。
而對於安清來說,她更希望這是一場讓安夏放棄過去的愧疚和陰影的救贖。
安清在說完上麵那句話後,她抬頭看向對麵的李澤,衝他笑了一下,道。
“她要是因為這件事情的結束會說話就好了。”
“原本她應該一直會說話的。”
安清在說著第二句話時,重新低下了頭。
露台的燈光依然夢幻朦朧,燈光打在女人的臉頰上,籠罩了女人眼底的神情。自從來到秦城以來,她一直都很平靜。而事情的結束,像是也解開了某個在她身上塵封的枷鎖。她喃喃地說著過去的事情,她的情緒變得微有起伏,她平靜的眼神裡,伴隨著她說的話,湧現出自責的,愧疚的,後悔的,追悔莫及的情緒,混亂成了一團。
她一直是個姐姐,支撐著妹妹的天地和生活。
而姐姐有時候也會有煩惱有迷茫。
李澤看著她,看了一會兒後,他道:“你也隻是個孩子。”
李澤說完,女人落在酒杯上的手指似乎後知後覺地感知到了酒杯的冰冷,她的手指微微瑟縮了一下,而後重新抬頭看向了他。
“你當時才12歲。”李澤對上她的目光,和她道。
“任何12歲的女孩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可能會處理得很好。”
“你保護了安夏。”
“而你自責的那段時間,也不過是你短暫的迷失了一下,可很快你也找到了你的方向。”
“安夏有很好的長大,你是個很好的姐姐。”
安清望著李澤,在他說完這幾句話時,她的神情都沒有什麼變化。他好像是一個傾聽者,她表麵平靜實則混亂不堪的時候,他剛好過來,聽她傾訴了過去的事情和現在的情緒。
而他又不隻是一個傾聽者。
他好像有認真的聽了她說的話,並且聽出了她的心情,而就她發生的事情,他給予了恰當好處的評價,同時讓她混亂的情緒重新整理明晰。
是的。
她隻是短暫地迷失了一下。
十五歲那年,她回來之後,就和安某打了一架。她十五歲了,很瘋,安某打不過她。那段時間,她帶著安夏洗澡,給她處理傷口,用她攢下的錢給她買了新衣服。
那段時間,安夏很快樂,每天放學都會想著快點回家。
直到有一天,安夏回家後和安清吃過飯,安清陪著她在小區門口的小土坡上玩兒,安清告訴安夏她要走了。
安夏在那一瞬間,抬頭看向了她。
在她回家後,隻要是和安清在一起的時候,安夏都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樣地抓著她的手。這一次在外麵玩兒,安夏也沒有例外地抓著她的手。
而在她說她要走時,安夏抬頭看向她,她也隻是愣了一下,隨後她衝她笑了一下,鬆開了抓著她的手。
她是安夏的救命稻草,但是在她說要走的時候,安夏沒有一刻猶豫,沒對她做挽留。
她隻有九歲,可是她知道,她不應該成為她的累贅。她再過回以前被安某整日毒打的日子也無所謂,她希望姐姐好。
而在她鬆開安清的手時,安清卻重新挽住了她的手。她握著她骨瘦如柴的手,她抬頭看著她,她跟她說。
“夏夏,你跟我一起走。”
安夏的笑容像是浮了一層紗。
安清握著她的手,認真地問她。
“夏夏,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跟我走會很苦,有可能會吃不上飯。但是隻要我有飯吃,我就不會讓你餓著。”
安清說完,安夏的眼睛裡像是汛期的湖水,她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眼淚順著眼眶大滴大滴地流了出來。
這是安清回來後,安夏第一次哭。
她被安某打的時候沒有哭,在重新見到她的姐姐時沒有哭,在姐姐要走的時候沒有哭,而在知道要永遠和姐姐在一起後,她哭了。
小啞巴不會說話,也不會吭聲,就那麼無聲的,大滴大滴地落著淚。她的小手緊緊地攥著姐姐,像是抓住了整個世界。
那時候小啞巴不會說話,也不會手語,她一手攥著姐姐的手,另外一隻手從書包裡拿出了紙筆,把她想說的話寫給了她。
安夏:姐姐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如果沒飯,我們就一起餓著。
如果有飯,我們就分著吃,我們都不餓著。
小學生的字認得不全,寫的字還有拚音,但是安清也讀懂了她的意思,笑著將她抱在了懷裡。
她帶著安夏離開了那個家,她像是走了一條岔路,重新回頭撿起了一直在原地等她的安夏。
就這樣,姐妹倆又一起走在了同一條正確的路上,一直走到了現在。
安清回想著過去的事情,在李澤說完那番話後,她也終於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她很愛我。”安清說。
“我也很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