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市舶司衙門。“簡直是狂妄之極”,蒲壽庚讀罷信件,猛然拍案而起。看著他因憤怒而扭曲的麵容,站在一旁的孫勝夫嚇得屏住了呼息。今日一大早,一艘輕快小船悄然停靠在泉州港的漁碼頭。船上走下一個精壯漢子,將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遞給了一名賣漁的老翁,讓他幫忙將信送給市舶司蒲壽庚大人。賣漁老翁本想拒絕,但見報酬是一貫銅錢,不由得眼前一亮,便忙不迭答應了下來。
信件尾部赫然蓋著流求公司的鮮紅大印。在信中,餘柱毫不客氣地告訴蒲壽庚,尤永賢已將情況一一交待,其供述也得到了被俘的趙氏皇族成員和其他海匪頭目的印證。為了補償戰火給流求帶來的損失,繳獲物將概不退回,並以澎湖群島作為補償。如若有人將澎湖被流求公司占領的消息傳到臨安,那麼蒲師文殺害澎湖巡檢司一百餘名官兵的證據也將在呈送到朝堂,並公之於眾。
餘柱也提出,基於人道主義考慮,隻要被俘人員沒有犯下極惡之罪,原則上可以贖回。當然,流求方麵不接受交子這種紙質貨幣,隻接受金、銀、銅、鐵、硝、糧食、絲綢、香料等指定的物資作為等價物。至於價格則因人而定,如尤永賢的價格便是與其體重相同的黃金,趙氏皇族成員和海匪大頭目則是與體重等重的香料,海匪小頭目則是等重的白銀。
這種處置俘虜的方式,蒲壽庚還是第一次看到。海匪之間的火並或海商之間的黑吃黑,頻繁且殘酷,往往是斬儘殺絕,以絕後患。即便心地仁慈的,也會扣留重要人物作為人質,讓對方投鼠忌器。從此事他看已經看出,流求公司根本不怕放虎歸山,更不怕他和趙氏皇族的報複。他們這樣做,顯然對自己的實力有著十足的自信。
要知道,蒲壽庚可不是普通的大海商,更是朝廷任命的市舶司長官。這種亦商亦官的身份讓其不僅富可敵國,更是權勢顯赫。在流求公司崛起之前,說大宋的海外貿易掌握在他的手中也不為過。大宋上下腐敗無能,之所以能與金、蒙多年戰爭而沒有亡國,皆因為財稅還沒有徹底崩盤,而海外貿易的稅收正是軍費的重要來源。
至於泉州的趙氏皇族,雖然是旁支卻也是皇家血脈。即便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他們雖然沒有權力,卻與後宮及朝堂的高官保持著千絲萬絲的聯係。流求公司顯然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畢竟任憑其高貴的身份,與那些如假包換的海匪勾結便是辱沒門弟之事,他們那裡敢聲張。
要說僅是上麵的內容,蒲壽庚也不會怒不可遏。以上條件雖然讓他不爽卻也能接受,這是戰敗者應付出的代價。他子承父業,從事海商貿易多年,坑蒙拐騙殺人越貨那樣沒有見過?見慣了大風大浪,讓他早已喜怒不露於形色。隻是在他看來,餘柱在接下來提出的條件,就是把繩索套在蒲氏家族的脖子上,實在是太過苛刻。
流求公司提出的條件其實隻有三點,一是開放市場。大宋沿海的貿易由市舶司統一管理,而市舶司又被蒲壽庚等人控製。蒲氏家族在海上貿易中,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將利潤豐厚的貿易種類全部壟斷。更過份的是市舶司規定,整個大宋境內隻允許蒲氏等少數海商可以自由經商,其餘客商隻能在泉州、舟山、廣州等少數港口進行貿易。流求公司崛起之初,李開鵬花了大量錢財賄賂朝中高官,好不容易才拿到舟山到臨安、泉州的貿易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