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死,季安白自然也是不想死的。他覺著此舉算得上妥帖周到,便選擇相信了榮安歌。
之後,榮安歌為了儘快突破,成為遊仙,便打出試劍天下的名號,下山行走,連戰多位定丹巔峰與半步遊仙,還力抗遊仙一擊而不死,徹底於三年之後,成為遊仙之下真正的天下第一。
此後十年,驚神榜的榜首都一直被榮安歌這個名字占據著,為天下人所仰望。而十年後,榮安歌下榜,卻是因他已順利突破至遊仙境,登臨天外。
而就在他成功突破,返身想要為季安白剝離外魔時,卻發現季安白與外魔早已徹底相融,此時季安白便是外魔,外魔也便是季安白,意識再無不洽。
兩人已相愛多年,情深已極,榮安歌不忍親手殺死自己的愛人,也不想看到世間生靈塗炭,於是便一劍刺破蒼穹,帶著季安白遊去天外了。
哪怕之後魔息再生,南北攻伐,天魔降世,天仙再出,榮安歌與季安白也再沒有回來過,隻就此留下了一段反抗嚴苛戒律、力壓天下強者的神秘傳說。
榮安歌這一生絕對稱得上是順風順水,遂心如意,唯一給他帶來了些許不順的,便是試劍天下時於大夏上京遇到的定丹巔峰,“撫雪劍”謝乘雲。
謝乘雲,號“撫雪劍”,大夏上京世家謝家之幼子,嫡出,自幼習劍,八歲入含神境,十四歲含神小成,入江湖遊曆,於北漠天山擊殺含神大成高手“七星官”宋堯,初登白龍榜,名列第三十七。
二十歲含神巔峰,出上京,問劍白龍榜諸英傑,登白龍榜第一。二十二歲被西域魔道定丹後期強者追殺,逃亡萬裡而不死,破境成定丹。
後於二十八歲定丹巔峰連敗三名半步遊仙,成驚神榜第一,接任謝家家主。
又過一年,榮安歌下山,謝乘雲接下了榮安歌的戰帖,兩人於豫州梅山一戰。
大宗師之戰,萬眾矚目,一人劍若驚鴻飄雪,冰封千裡,一人勢若江河倒傾,流雲不聚,直打得是難分難解,天崩地裂。
最終,榮安歌以一招之差輸給了謝乘雲。
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榮安歌可是半步遊仙,他一直自傲於自己的天才悟性,一時難以接受失敗的結果,下了梅山便尋了個酒家,自斟自飲,酩酊大醉。
而當他一覺醒來,聽見的卻不是天下人的嘲笑,而是謝乘雲負傷下梅山之時,被一名遊仙並兩名半步遊仙偷襲,身隕當場的消息。
這消息的震撼程度,遠遠超過了他和謝乘雲的一戰。而之後,這風波漸漸過去,榮安歌便已再次振作起來,連勝多位名宿,成了名副其實的驚神榜第一。
雖偶爾也會有人議論,說榮安歌是撿了便宜,若非謝乘雲遇襲身死,絕輪不到他來做這個第一。
但也有人會反駁說,謝乘雲成就也好,戰績也罷,遠不如榮安歌,他雖也是百年難遇的天才,但二十八歲的定丹巔峰,和榮安歌這個二十四的半步遊仙比起來,還是不如的。便是勝了一招,也僅僅隻是一招而已,下次再比,可就說不準了。
這種爭論一直持續到榮安歌三十八歲身成遊仙,才算是徹底消停。
在榮安歌以前,最年輕的遊仙境都要回溯到百來年之前,但那位天才也是四十三歲才成就的遊仙境。
至此,謝乘雲這個名字,便也隨著時光的推移,漸漸隻剩下一句天妒英才的歎息。
以普通的視角來看,謝乘雲絕對算不上是什麼反派,但榮安歌卻並非是於梅山上第一次見到謝乘雲。
他剛下山時,曾去幫季安白尋過他幼年失散的妹妹季靈,在得知季靈已身死多年,且這死亡與謝乘雲有關時,榮安歌便去仔細調查了謝乘雲一番,並在一次跟蹤中親眼見到謝乘雲前一刻笑意盈盈,下一刻轉身便麵色冰冷陰沉的模樣。
他確認謝乘雲就是一個偽君子,假正經,絕非正派人士。
榮安歌由此懷疑,季靈敗於謝乘雲手之後,就性情大變,殺師入魔,後來以九仙宮聖女身份再戰謝乘雲,以致被囚身死一事,很可能就存在蹊蹺,說不得便是謝乘雲的陰謀。
於是,本沒有打算這麼快挑戰驚神榜第一的他,毅然決然地,給謝乘雲下了戰帖,邀他一戰。
之後謝乘雲被遮掩身份的遊仙擊殺,榮安歌震驚之餘,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多行不義必自斃,卻不需要他出手了,也很好。
而如果以榮安歌的視角來看楚雲聲的原身,那就真的是查無此人了。
不過真要說起來,這原身和榮安歌卻真是有些相似,這相似就相似在楚雲聲的原身也是個極其惜命,並給自己定了個閉關十年小目標的人。
但很不巧,榮安歌閉關十年成了半步遊仙,登臨驚神榜第一,而原身閉關十年,也仍還是個含神後期,可謂一事無成。
原身自然是不叫季靈,他仍與楚雲聲同名,無門無派,是江湖散修出身,因得了一沒落門派好心長老的指點才得以入含神,從一個江湖閒漢,成為真正的武林中人。
那位好心長老慨歎於原身與自己的相似,在臨終前將一本殘缺的武學送給了原身。
這武學足夠原身修煉到含神巔峰,但因為沒有後續,便無法定丹。不過含神巔峰已經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自保不成問題,原身便也非常知足。
他驚於江湖險惡,草草遊曆一番後,就趕緊找了個僻靜山頭閉關苟著。
可獨身一人若與世隔絕太久,便不免在日複一日的孤獨寂寞折磨下顯出一些瘋狂的變化來。
於是,一個風雨交加之夜,當他在山道上看見一名容貌絕佳卻昏迷不醒的少女時,他突然笑了。
他沒有去扶少女,而是從山道邊撿起了一塊又一塊濕漉漉的石頭,然後邊頂著狂風暴雨大笑,邊像瘋了一樣把手裡的石頭挨個兒朝著少女的身軀砸去,直砸得少女遍體鱗傷,血流滿地,他才停下,喘著粗氣,邊解開腰帶褲繩,邊走近了少女。
然而,就在他剛剛邁進少女周身一丈範圍時,少女的身影便忽然像幻影一樣消失了,而他眼前則猛地一黑,身體失去了知覺。
再度醒來時,他身在一間囚室,穿著女子的暗紅長裙,被綁上了囚神鎖。
他想要掙紮,想要開口辯解,卻發現渾身無力,口不能言。
之後,他被餓了三天,忍受不住,撞擊鎖鏈引來了謝家守衛,試圖用稍微恢複了力氣的身體襲擊守衛逃脫,但卻被當場擊殺。
到得死亡的那一刻,他聽到了一絲遺留在身上的傳音入密:“你這樣欺辱女子的人渣,便該去死。”
觀看完原身的記憶,楚雲聲也讚同這句話。
雖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但可憐卻絕不能成為為非作歹,殘害他人的借口。
而楚雲聲來到這個世界的劇情節點,便正是在原身被餓三天,想要襲擊守衛之前。
正因他沒有襲擊守衛,所以他等來了謝乘雲的出現。
“到了。日後你便住在這裡。”
走出石道,重見天光後,楚雲聲又隨著謝乘雲穿過重樓飛閣、雕梁繡柱的謝家,走進了一座名為鶴鳴院的小院。
院內仆役極少,謝乘雲停在正屋的耳房門前,對楚雲聲道。
“公子。”
這時,一名老仆迎過來,低聲道:“老爺方才差人過來,請您去鬆濤閣,說有要事。”
謝乘雲的目光微不可察地一變,神情卻仍如常溫雅隨和:“好,我知道了,勞煩福伯了。”
老仆忙道:“公子可折煞老仆了。”
“這怎稱得上折煞。若非有福伯為我操持鶴鳴院,都不知我時隔六年回來,這院內又會成了何種模樣。”謝乘雲微笑,又道,“福伯,這是我新收的劍侍,日後便住我臥房一側,一些事物,還勞福伯幫他置辦。”
說到此,老仆才敢抬頭打量一眼立在謝乘雲身旁的楚雲聲,這竟是個身量極高、貌美無比的女子。
老仆低頭,麵露憂色。
謝乘雲交待過後,便要轉身離開,前去鬆濤閣。
隻是剛一重新邁步,他的麵色就凝滯了刹那,旋即又恢複常色,好似無事。
旁人是絕難注意到謝乘雲麵上這細微的變化的,但楚雲聲對他太過熟悉,一眼便能看出他的異樣。
“公子剛才練劍,衣裳已臟,可要換一身再去?”
楚雲聲擬出一道稍顯低沉的悅耳女聲,開口說道。
這成功攔下了謝乘雲的腳步。
他回頭看了楚雲聲一眼,神態自然地掃了眼自己的衣擺,無奈笑道:“楚楚說得有理,去見父親,是不該如此不整。”
楚……楚?
楚雲聲有生以來第一次知曉何謂五雷轟頂,謝乘雲這聲楚楚叫得,讓他見慣了風浪的心神都是惡狠狠一抖。
真是好一個楚楚。
在楚雲聲僵硬愕然的時候,謝乘雲已經推開了臥房的門,見狀,楚雲聲歎息回神,跟了進去。
謝乘雲掃了他一眼,並未驅趕,隻取出一套新衣衫來,走到屏風後,便開始脫衣更換。
換到一半,他動作一滯,語氣平靜地問道:“來不及清洗了,你可有彆的法子,立時便弄乾淨?”
但說實話,這許多世界下來,楚雲聲雖經驗不少,但卻還沒有處理過這種狀況。
他認真思索片刻,繞過屏風,環視室內一眼,最後從謝乘雲的床櫃上拿起了一塊柔軟的絲絹帕子,淡淡道:“太多,弄乾淨定需不短時間,不若先簡單擦拭,再將其堵住,留待回來清洗。此時天色已晚,想來議事也不會太久。”
饒是謝乘雲自認臉厚心黑,絕非尋常人能比,卻也在看到楚雲聲如此冷靜地建議,並坦然將帕子遞來時,心中羞恥,不自在地偏過了頭,紅了耳。
垂下眼,謝乘雲竭力把寡廉鮮恥的皮披到自己麵上,伸手接過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