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狂沙堡荀震,請指教!”
兩柄巨斧輪轉飛出,卷起漫天沙塵,迷人視線。
挾山嶽風暴之力,巨斧悍然劈下,氣勢強橫,幾欲劈山。
謝乘雲橫劍揮出,裝點了無數星辰的夜空突然飄下了零星片雪。
山風輕揚,周遭溫度似在緩緩下降,草木山石如失靈氣,蒙塵黯然,唯有那簡簡單單的一劍,靈秀天成,無堅不摧。
沙塵落雪,風暴凍結,山嶽被霍然斬開,斷成了兩截。
巨斧倒飛而出,砰地一聲砸在了山道邊,碎石四濺。
荀震怔怔站在山道上,好似石像,虎目中仍凝固著那道劍氣寒光。
“出過招了就下去,莫要攔爺爺的路!”
又一瘦小人影衝來,真氣蕩起,將荀震推到了山道外:“百裡水幫蘇大宏,請謝少俠看看我這一招!”
雙拳出,如蛟龍出江,千尺浪,萬丈風。
“來得好。”
謝乘雲輕笑,一劍劈落,勢若大雪崩天。
拳套碎裂,一線血絲現於拳頭間,蘇大宏卻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半山亭處的觀戰者議論與驚呼不止。
“這樣的一拳都敗了!那可是百裡水幫的天才人物!”
“狂沙堡的少堡主荀震都敗了,百裡水幫又怎樣?”
“好拳,好劍!今日來得值了!”
蘇大宏退後,便又有身影飛出,相繼不絕。
此夜漫長,無數個名號響於山道上,無數式絕招終於一劍前。
有人大受打擊,灰心喪氣,有人刹那頓悟,驚喜非凡,亦有人乘興而至,興儘而歸。
意氣飛揚的少俠們輪流來戰,數以千百計的武林人觀戰點評,燈火搖動,是江湖年輕一代的盛況。
倉溪山這一夜,劍光不休,山巔飄雪,寒意百尺深。
天明時,燈火燃儘,猝然灰暗,有一線亮白曦光自謝乘雲身後升起,映照一襲白衣,一地白雪,與那道收劍還鞘,邁步走來的身影。
蒼天裹素,萬物鑲銀。
來時山有雪,公子撫雪來。
圍觀者皆怔然出神,心神駭動,不敢置信。
“他戰完了,竟真的戰完了……”
“他戰了一夜!戰了足足百人,卻一招未輸,一步未動,太可怕了!”
“一劍,都是一劍!百名江湖少年英傑,竟無一人能讓他出第二劍,這就是白龍榜第十三的實力嗎,簡直是怪物……”
薄冷覆蓋,戰意終止。
謝乘雲踏著階上雪,緩緩下行,不見半分疲累氣竭,恍若隻是早起練了一場劍而已。
及至半山亭前,他止步,抱拳一禮,風姿卓然,氣度非凡。
“謝諸位,不遠千裡,前來觀禮。”
眾人舉目望著那道踏雪按劍的身影,一時或驚歎、或自慚、或崇敬。
一人一劍,一夜戰百人,一人隻一劍。
此日過後,當為江湖新的傳奇。
“白龍榜的排名確實是低了。”
有聲輕歎:“名不虛傳,林策危矣。”
山巔片刻寂靜,複又嘩然,許多信鴿於山林中飛起,回過神的觀戰者匆匆地向山下傳遞著最新的消息。
謝乘雲對江湖中人見禮過後,又和寧關等人打過照麵,方回身上山,於劍台後的小屋中稍作調息休整,以備正午開劍台後的第一戰。
然而,剛進小屋內,謝乘雲原本俊雅含笑的麵容就忽地一白,挺立的身姿一顫,霍然跌坐在了矮榻上。
楚雲聲迅速出手,將人扶住,一低頭,便見謝乘雲突然張口,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黑血。
屋內有自請來護法的方文敏、厲明、魚丹三人,見狀齊齊麵色大變。
“毒血!”
所有人心中一沉,如墜穀底。
方文敏一個箭步過來,攥住謝乘雲的手腕,便探脈息。
片刻後,他神色冷沉,低聲道:“謝兄,你中毒了。此毒不凡,以我三腳貓功夫的醫術,探查不出是何毒,須得請專研解毒的大夫來。”
厲明隱含怒火,沉聲道:“一夜比鬥,那些人沒有一個能近了謝兄身前十階以內,也未見有誰催發毒物,怎會中毒?”
“不好說,有些毒隱蔽非常,能穿透護體罡氣。”方文敏道。
“竟有人敢使陰招!我這就去將昨夜那些人揪出來,和他們辨個道理!”厲明說著,推門便要走。
謝乘雲就著楚雲聲手裡的帕子擦了擦唇角,出聲攔道:“厲兄,萬萬不可。”
厲明皺眉止步。
謝乘雲邊摸出一枚普通的解毒丸服下,暫緩藥性,邊道:“我不願誤了開劍台之事,要查昨夜之人,厲兄可替我去尋林中守衛的謝家客卿,命他們下山去請大夫,並暗中行事,查找下毒之人,莫要鬨大。”
厲明不讚成道:“謝兄,你已中毒,如何能繼續開劍台?正午大禮之後,你要進行第一戰,我不知你之前將這第一戰的戰帖下給了何人,但此時你絕不適合迎戰。難不成你想開劍台的第一戰便輸?”
“輸,也好過不戰而退。”
謝乘雲歎道:“我的戰帖,下給了劍窟。”
厲明臉色一變。
方文敏愣了愣,苦笑道:“那還真是,哪怕輸,也要戰。劍窟的人個個都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排在咱們腦袋上的白龍榜第一,‘殺身劍’林策,更是臭上加臭,硬上加硬。他腦子不會轉彎,說戰便是要戰,隻要人沒死,便總能戰。無論對人對己,都是如此。”
“厲兄,你還是按謝兄說的做吧。說不得速度快些,正午之前,大夫就能上山把這毒給解了。”
這話出口,方文敏心中也是一黯,明白這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倉溪山往上京城,這一來一回,除非遊仙出手,不然至少得耗費兩個時辰,而解毒的大夫也不好尋,便是真尋來了,真趕上了,剛剛解毒尚還虛弱的謝乘雲,又怎是白龍榜第一林策的對手?
厲明對此也心知肚明,但仍出了門,飛身如龍,運足了真氣,身法全開,直奔山林。
小屋內一時沉寂黯然,無半點剛剛戰勝百名含神的神采飛揚,驕傲自信,與外頭沸沸揚揚地大聲讚歎著謝乘雲昨夜一戰的半山亭,恍若兩個世界。
謝乘雲盤膝調息。
楚雲聲立在一側,擔憂思慮之餘,微微擰眉,總覺著哪裡似有不對。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日近正午,方文敏焦急搖著扇子,滿頭大汗,再無絲毫文雅書生的姿態。
厲明不見蹤影,謝家客卿不見蹤影,解毒的大夫也是不見蹤影,然而,時辰卻要到了。
謝乘雲睜開眼,麵如金紙,扶著楚雲聲的手臂便要起身。
方文敏張了張嘴,卻無從阻止。
這時,魚丹忽然開口道:“你修劍道,有劍侍,可循古禮,先令你的劍侍與劍窟林策的劍侍一戰,以此為開劍台之大禮,拖延一段時間。”
方文敏一怔,旋即一拍扇子:“對對對,開劍台有這個說法,隻要雙方都有劍侍,可以令劍侍先戰,之後再親自交手。謝兄,我看楚姑娘含神後期,和林策的劍侍修為相等,大可一戰!”
眉心微蹙,謝乘雲正要搖頭,卻聽耳畔響起一道聲音:“好,我願一戰。”
謝乘雲倏然抬眼。
楚雲聲在旁邊老老實實做著貌美花瓶,疑心著這原劇情中沒有的突如其來的下毒,卻沒想到魚丹一句話,竟會點上了自己的名,用上了自己出手。
雖說他的刀法隻剛剛磨出了一些門道,還不完整,並不能有把握去贏誰,但若謝乘雲當真需要他一戰,那他也並無不可。
他與謝乘雲四目交接,平靜道:“公子放心,一戰而已。此戰會為公子贏來足夠的時間,將此間事理清。”
謝乘雲目光微微閃動。
片刻後,他垂眸歎了口氣,低聲道:“若有不敵,便認輸。”
楚雲聲笑了下,借著寬袖遮擋,虛虛握了握謝乘雲冰涼的手指,旋即轉身推門,按刀離去。
就在楚雲聲剛剛離去,身影還未從視線中消失時,小屋內,方文敏忽然收到了魚丹的傳音入密:“這位楚姑娘,疑似九仙宮季靈。昨夜她與謝兄寸步不離,我懷疑,謝兄身上的毒,是她所下,所以才將她支走。謝兄甚為憐惜她,恐是已被迷惑。”
方文敏皺眉,正要傳音回去,便聽魚丹直接開口出了聲:“妖女已走,我有百藥丸一枚,可為謝兄解毒,謝兄可願?”
謝乘雲笑了笑,卻沒有立刻接下魚丹的好意,而是反問道:“若我不願,魚兄可會硬要我服下?”
方文敏詫異於謝乘雲的反應,旋即下意識地環視屋內,心下一頓——厲明和楚姑娘皆離去,此間隻剩下自己一個戰力,還弱於魚丹,若是魚丹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