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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些年,朱允熥也日漸成熟,他心中十分清楚。國家其實是統治的,在國家的利益麵前,百姓的利益,很是渺小。
誰也做不到,真正的以民為本!
不過,不能因為如此,就對重稅避而不談。為政者,若是坦然麵對這些弊端,並視而不見,還有什麼臉說,敢為天下先。
“張善!”朱允熥對端坐著的張善開口道,“你說說!”
“馬知府的話,有幾句臣頗為讚同!”張善緩緩開口,“稅輕了,最終得利的,未必是百姓!”
“但糧稅也確實是從百姓身上收的!”朱允熥微微皺眉道,“孤叫你們來,就是一起想想辦法。既能讓江南百姓的負擔輕些,又能從根子上消除種種隱患!”
“難!”張善道,“臣為浙江布政司使已有三年。”說著,指著自己的鬢角笑笑,“當初殿下選臣為官時候,臣尚有黑發,如今已經鬢角斑白!”
朱允熥頷首笑道,“知道你在江南為官不易!”
這話,讓殿中的氣氛鬆快不少。
“不是為官不易,而是做事太難!”張善繼續說道,“馬知府說他說的話會被人罵,臣說的話更會得罪人!”
說到此處,微頓片刻,繼續開口道,“殿下有減農稅之心,臣自然知殿下是心懷百姓萬民。可臣愚鈍,想不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殿下的意思是,減稅之後,雖國家賦稅減少,但百姓家中豐盈!”
“可減稅之後,卻也有幾個弊端。馬知府說所的囤積土地是其一,二來麼”說著,又頓了頓,“天下本就貧富不均,曆朝曆代都是窮的地方少收些,富的地方多收些。若是這邊減了,那其他窮地方要不要也減?”
“本來就連年豁免他們的賦稅,若都是減了,那國庫豈不是要鬨庫空?”
“再往深說,除卻官田外,田地大多都在士紳的手裡,最終的減稅,還是士紳最高興。官田的稅雖然重,可百姓除了交稅之外,沒有其他的負擔,日子也還過得去。但給士紳種地的百姓,好處卻半點落不到他們的頭上!”
“況且殿下也知道江浙等地的情況,富商還就罷了,總歸是民。豪門望族卻是多出讀書人,收稅或許收不到他們頭上,但減稅,他們卻能最大的實惠!”
這就是症結所在,老爺子之所以對江南豪門地主打壓,正是如此。
即便是後世滿清入關,曆代皇帝對江南讀書人揮舞屠刀,也有這等緣故。
再往後說
強國富民,有時候並不是對等的,而是相互矛盾的,甚至困難重重的。
朱允熥點點頭,“孤在鳳陽中都和河南推行的攤丁入畝,你們都知道吧?”說著,對戶部侍郎魏仁觀說道,“你說說看,成效如何?”
魏仁觀開口,“自鳳陽皇莊勳田分給百姓之後,鳳陽人口在籍之數多出三成。河南大災之後,今年夏收的收成,比往年也多了兩成半。雖殿下恩典,免了今年的錢糧。倘若收的話,國庫照往年起碼能多出四成!”
他本就是河南人,說到此處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往年河南有幾個窮地方,還要朝廷貼補,現在卻能自給自足。若是官紳一體納糧,不收丁稅收農稅。再過幾年,那幾個窮地方也能反哺朝廷!”
說著,對朱允熥一拜,“殿下德政,臣替百姓一拜!”
眾臣有些不解,不懂剛才還好好的說著蘇州等地糧稅負擔太重的事,怎麼一下子就跳到攤丁入畝的新政上來了。
“本想再等一等,可是等不得了。真應了皇爺爺那句話,天下的好事,最怕等!”朱允熥笑了笑,開口道,“蘇州等地的糧稅是要減的,不管如何百姓多剩下三五鬥,起碼沒有饑寒之憂!”
“不過鑒於江浙之地,自古以來就土地兼並嚴重,豪門望族眾多。所以,孤打算,推行這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
“ 按地收稅,誰家多少地就交多少稅!無論官紳,還是有功名的讀書人”
“殿下不可!”朱允熥話音未落,李紳為首的幾個江南望族出身的讀書人已經跪下,“君王與士大夫”
“閉嘴!”朱允熥厲喝一聲,“是孤對你們太寬容了嗎?”說著,對外麵道,“拉出去,廷杖三十,狠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