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旨!”王八恥趕緊答應一聲,彎下腰背著六斤,從丹階而下,朝偏殿而去。
殿中,學子們都在專心致誌的落筆沒有注意,而主考的官員們則是看到了六斤讓王八恥背走。
“太子爺也到了讀書的歲數,皇上那邊還沒旨下來!”督察禦史嚴震直對禮部尚書鄭沂說道,“鄭大人,您說這差事到底落在哪個學士頭上?”
鄭沂一笑,朝著正在考場中遊走的劉三吾等人方向努努嘴,“這事,清流們也盯著呢,我哪知道去?”
嚴震直笑笑,“清流?最近鐵鼎石在z地,可是讓一些清流,臉上掛不住啦!”
鄭沂又是一笑,給了對方一個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眼神。
劉三吾板著臉,威嚴的在考場巡視。
所到之處,落筆的士子們無不緊張起來。他忽然站在一人身後,盯著對方的筆跡看了半晌,然後又麵無表情的走遠。
他一走,被他看的那人,長出一口氣。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楊士奇。
“這個楊士奇是皇上心裡知道的人,自然是要錄的。江西的士子,想來才學不會差到哪裡去。”劉三吾心中暗道,“但錄取的名次也不能太高,不然對他而言倒也不是好事!”
所有的考生在交卷之前都要把自己姓名籍貫糊住,這是為了防止閱卷官遇到認識的人徇私。隻有考成成績敲定之後,才能揭開糊住姓名的地方。
也就是說閱卷官們不知道他們看的是誰的卷子,但辦法總是有的。不知道他的姓名,就記住他的筆跡。
字如其人,永不會錯的。對這些一輩子都在和文字打交道來的人來說,記筆跡反而比記名字,甚至記人更為方便。
劉三吾似乎是走累了,在大殿偏僻處落座,正挨著翰林侍讀,本地考試的閱卷官之一張信。
“劉公,此次殿試,南人士子四百有餘,占了六成還多!”張信低聲笑道,“江南文風鼎盛,名不虛傳!”
劉三吾捧著茶盞笑道,“什麼南北,不都是大明的讀書種子嗎?”
張信一笑,閉嘴不言。
國朝開國始一統天下已有三十年,無論經濟民生皆是南優於北。但其中根本,造成這些的都是因為蒙元末年天下大亂,戰爭所致。
江南有豪族,北方則盛產豪強。南方安定時候,北方在蒙元控製在之下,不但和大明打,還要自相攻伐。蒙元後期,元順帝控製不住手下的那些軍頭,尤其是察罕帖木兒死後,麾下諸將互不相服。
王保保,李思齊,刁高,關保各自為戰。
再加上大明開國之後,數次北伐。雖是軍費處於南,但徭役民夫糧草軍械等物還是出自北方,北人負擔太大。
這些年,朝廷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不斷的通過移民,免征賦稅、提倡文教等措施恢複北方的元氣。
但毀容易,興卻何其艱難。
總要三五十年,才能見效。
其實,現在雖北方士子數量和才學都不如南方,可數十年前,甚至百多年前。北方大儒層出不窮,壓得南方士人抬不起頭來。而且,當蒙元一統天下之時,朝堂之上的漢官多是北人,名分大義也儘在北方。
那時,尤其是遼金治下的百姓,無論是漢人,還是女真契丹後裔,皆屬漢人。
而南方人,就是南人。若是參與科舉,名份不但要排在蒙古色目人之後,更要排在漢人之後。
劉三吾看著考場,緩緩喝口茶,然後再次在考場中遊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