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步,蓮花堂就到了。
長街之上人滿為患,人聲鼎沸,趙石帶著書童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場景。
“這藥鋪子怎麼都人擠人啊?”趙石疑惑道,“這有什麼可搶的?藥也不是什麼吉利東西呀?”
書童嬉笑,“少爺,這您就不懂了。自古以來呀,藥鋪子棺材鋪這最掙錢的買賣了。您想呀,人活著都不想病,死了都想埋,是這個理兒不!”
咚,趙石敲下書童的腦袋,笑罵道,“就你知道的多!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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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諸位!”
蓮花堂是個占地十三間,光夥計就有一百二十人,先生十八名,既可以尋醫問診,又可以售賣成藥的大藥房。
當街的是門市,後院是庫房,夥計們的宿舍,還有掌櫃先生等的公事房。
公事房裡擺著一桌酒席,蓮花堂的大掌櫃張合坐在主位上,笑著對桌上一眾同行開口。
這些同行,都是京城中各大藥房的掌櫃和東家。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而且藥行有特殊性,又是獨門生意。他們為了互通有無,組織了藥行商會。會長由資金雄厚人脈寬廣的各大藥房掌櫃和東家,輪流擔任。
今年藥行商會的會長,正是蓮花堂的大掌櫃。
蓮花堂在京中也是老字號,開了起碼二十多年,這今年也不知搭上誰了,越發的不得了。
“諸位!”張合端著酒杯,笑道,“今兒把諸位請來,是有事相商!”
“您客氣了!”眾人都拱手笑道。
“這事呀,是大好事,是涉及到咱們生意的大好事!”張合四十來歲,書生容貌,說話是未語先笑顯得很是隨和,他低聲道,“諸位,聽著信兒沒有,淮北鬨災了!”
眾人紛紛點頭,他們這些大商人,時刻都在關注著朝局。
“這時節鬨災可不得了哇!”寶生堂的老東家,六旬出頭的鐘振生歎息著開口,“剛過三月春寒,馬上又是燕陽天,冷熱交替之際本就容易滋生病患。淮北水災,災民又惡又冷又怕。身強力壯的人或許隻是寒氣入體,老人孩子就不要小心了!”
“不愧是藥行世家,百年傳承!”張合奉承一句。
這鐘家是禦醫世家,往上兩代都是宮廷禦醫,家學深厚。這位鐘振生經常為貧寒百姓免費問診送藥,頗有幾分好名聲。
隨後,張合又環視一周笑道,“按理說,這話我不當說,畢竟人嘛,總要有幾分慈悲之心。可生意就是生意,不能混為一談!”
眾人臉色各異,紛紛聽著他往下說。
“淮北水災,朝廷怕有瘟疫,工部已經奉旨開始采購藥材。這其中有生藥熟藥,還有各種成藥!”張合看了一眼眾人,“來,喝酒!”
在桌的眾人中,有人已是笑出聲。
朝廷采購藥材,最快最穩妥的方式就是從他們這些藥房手裡采購。總不能鞭長莫及,找各地的藥商去。若真那樣,恐怕不等各地的藥運過來,淮北的病就鬨起來了。
“采購成藥?這怕是不必吧?”鐘振生開口道,“所謂疫以防為主,病都是積累著來的,現防住小病大病自然無可乘之機啊!”說著,沉吟道,“若是朝廷采購的話,成藥又價格太高,熟藥也必然漲價。嗯,其實當下這種局麵,倒是有既不怎麼花錢費功夫,又穩妥的辦法!”
“鐘老說的是!”旁邊濟世堂大藥房的東家,四十多歲的李晉南附和道,“有的是便宜的方子,好用又好取材!”
說到這些方子上,鐘振生有些按耐不住了,掰著指頭笑道,“我說幾個,諸位看看有沒有落下的。”隨後,頓了頓繼續道,“嗯洪水之後是暴曬,去毒熱最省事的是白菜根兒加菊花,趁熱服蓋被取汗!”
“若是風寒,龍葵煎水。若是有痰,橘皮紅黃芪”
說著,他又頓了頓,“要是再嚴重的話,那就得上柴胡,石膏。若是舊熱不退,金銀花連翹”
“其實呀,若是年輕力壯的生薑水就行!”旁邊也有人笑道。
“要是小孩發熱的話!”李晉南開口道,“香菜根和葉兒,生薑加白蘿卜。小孩病的快,但好的也快。而且小孩呀,能不用藥就不用藥,是藥三分毒”
“咳咳!”張合見他們幾個越說越不像話,趕緊咳嗽幾聲。
頓時,幾個剛才議論藥方的人,都不解的看過來。
“鄙人舔為藥行商會的會長,要為咱們整個藥行考慮!”張合笑道,“剛才幾位老先生說的方子呀,還是見效慢且風險大。諸位想想,若真是用了這些方子,萬一沒治好人,出了人命所謂便宜沒好貨”
“張掌櫃此言差異!”鐘振生不滿道,“藥可不是貨呀!咱們做藥行的,祖師爺留下至理名言,寧可架上藥生塵,不願人間見病人。治病不但要考慮到病人的病,還要因人取材,富有富的治法,窮有窮的活路。這些方子雖不起眼,可不是拍腦門想出來的土方子啊?”
“傷寒論,神農本草經,黃帝內經上都有據可依。朝廷若要采購藥材,自然是過快好省又能治病。按你說的買成藥,那不是舍近求遠嗎?”
“你個老不死的!”張合心中暗罵。
但麵上還笑著,隻是這笑容變得耐人尋味起來,“您知道這些方子,咱們在座的手裡也都有幾張,可是朝廷不知道啊?”
他這麼一說,鐘振生李晉南等人勃然變色。
“朝堂諸公為了防止洪災之後的瘟疫,也定然是不惜血本。病嗎,越早越快才能治好。事關我大明子民,容不得慢慢來三個字!咱們大明朝這位皇爺,可是最講幾句雷厲風行四個字!”
聽到這,大夥都明白了。
鐘振生冷笑,“您的意思?啊,老朽明白了。”說著,又冷笑道,“可是,朝堂上的諸位大人,就一定買咱們的成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