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誰也想不到停了九年的采選重新開始,十三歲到十九歲名氣在外的女子都要進宮。
到了這時,祖母才不得不帶她回來。
因為如果這個時候她還躲著,往後被有心人利用,到時就是欺君、誅九族的大罪!
從進宮前祖母就說過,如若今天不死,以後憑著這張臉隻要皇上還在一日,她就一日不會死。
可是,如若皇上不許彆人頂著一張與慈母皇太後一樣的臉,那麼白果就會因為冒犯之罪被拖下去處死。
上一世她還問祖母,自毀容顏也不可以嗎?
她的祖母心疼的撫摸著她的頭發說: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說到底,這張臉說是她自己的就是她自己的,說不是她的也就不是她的。
如若不是她的卻被她給毀了,那她還是九族的大罪人,去了陰間也是要被討伐她的不是。
所以即便知道來了會死,她也隻能來,即使是死罪,也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死罪。
不牽連家人,不連累家族,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
“朕是要你去給朕的母後守陵呢還是給她陪葬比較好呢?”冰冷的話語毫無感情,完完全全是一位高高在上掌握世人生死的帝王。
膝蓋因為跪的太久小腿往下早已沒有了知覺,白果卻有些回不過神。
——朕是要你去給朕的母後守陵呢還是給她陪葬比較好呢?
這話也早在上一世進宮之前就被祖母猜到了,祖母教她回:皇上是天下之主,民女的一切聽從皇上做主。
因為慈母皇太後的死因不是很光彩,她是為了保自己唯一孩子的皇位而被先皇逼死的。
先皇當初同樣是這般黃袍加身的模樣,同樣是這般一臉冷漠的站在跪下的慈母皇太後身前,看著慈母皇太後喝下那杯千頂鶴,由太監尖聲喊出那句——“皇後已薨”。
而如此在意慈母皇太後的皇上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多多少少都是會猶豫的。
而她的生還可能,就在皇上猶豫之後。
上一世她活著走出去,也印證了這句話的效果。
可是現在……
白果的腦海中浮現出上一世自己在宮中被妃嬪的猜忌、浮現出自己被逼離開皇宮去了前線、浮現出自己成為郡主後的眾多流言蜚語、浮現出自己死的時候……
久久聽不到回話,軒賢皺眉冷喝一聲,“回話!”
死前的無數場景劃過,白果一雙上挑的眼角帶上笑意,再次俯身鄭重磕頭,才開口說:“民女能給慈母皇太後陪葬,是民女的榮幸!民女謝皇上恩典!”
她父母家人為了保住她為她謀劃了十三年,也膽戰心驚了十三年。
這十三年,上他們敢欺君,下隱瞞她的親哥哥弟弟妹妹們。
甚至……為了能保住她,即便想她想的痛徹心扉,她父母也不敢在人前提一句她的名字,更不敢去鳳州看她一眼。
明明有她這個孩子,卻要裝作她已經死了,才能不讓人留意到她。
從她上一世懂事開始她就知道的八個字——人生無常,生死難定。
在活著從這裡出去並越來越風光的時候徹底明白了這話。
上一世她會欣喜、她會喜極落淚,可是現在,早已經知道以後結局的她又為什麼要走一次一樣的路?
軒賢瞧著底下那個還沒到及聘的女娃子,那張臉真的是像極了.....
軒賢煩躁的閉上眼,腦海中卻是靜不下來。
“賢兒,活下去……這個國家需要你!活著,才最重要!”
沒有猩紅的血,沒有什麼咒罵、逼迫,也沒有傾盆大雨為他母後送葬。
平靜的,猶如那刻他看到他父皇的那張麵容。
二十一歲他登基,到如今已經在位二十三年。
他沒有母後的第三十三年……
“如若你一心求死,怎麼不在外麵直接吊死?偏要進宮見朕?!”軒賢沉著一張臉。
白果沒有抬頭,保持跪拜恭聲答道:“民女愚笨,未能想出如此好主意,礙了皇上的眼,民女罪該萬死!”
軒賢看著地上纖瘦的背脊,沒有說話。
他怎麼會不知道長成這樣一張臉是不能自己決定生死的。
隻是他沒有想到,這個女子句句求死,句句不給自己留生路。
“抬起頭來。”軒賢想知道是怎樣的一個人要在如此年歲一心求死。
白果動作微頓,緩慢的直起背脊,遲疑的抬起頭,卻保持垂目不直視聖顏。
她這張臉有多像,活著的幾率就有多大,那繼續留在宮裡和上一世走上同樣路的幾率同樣有多大。
“為何一心求死?”
這話問的白果微愣。
眼瞼顫動,白果想要抬頭看一看此時皇上的麵容,想要看一看皇上那雙眼睛是否一如上一世對她滿是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