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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陳家彆苑燈火未絕。
提燈的小廝佝著腰隻顧往前走,噤若寒蟬。
陳弼大步跨過連廊入了後院,一腳踹開裡屋的門。
床上的人正忙著翻雲覆雨,衣衫淩亂散了一地,透過床帷的月光映出一片迤邐的香豔。
“滾出去!”
陳弼臉色由紅轉青,兩隻眼珠子活像是見了鬼,瞪出了如蛛網密布的血絲:“逆子,你要造反不成!”
陳元洲拉上下裳,慌慌張張起身。
“爹?!”
*
半柱香後。
陳元洲穿好衣,由仆人領著去往書房。
“爹。”他隔著門,停留片刻。
“進來。”
陳元洲沒有直接進屋,心裡估摸著這話音裡似乎沒了怒氣,這才大著膽子推門進去。
甫一進門,一隻掐絲琺琅杯憑空砸來,滾燙的茶水自半空中濺開。陳元洲僥幸躲過了茶杯,卻沒躲過鋪天蓋地的茶水灑了他滿身。
“爹?”陳元洲頂著滿頭茶葉渣子,不可置信抬起頭。
陳弼從屏風後轉過身,鐵青著臉地注視他:“我問你,昨日雲水間的大火,是不是你讓人放的。”
“為何問起此事,可是有人在您麵前口出狂言,挑撥離間?!定是陳仲胥,我這就……”陳元洲作勢欲走。
陳弼狠狠拍了一掌太師椅:“到底是不是你乾的!”
陳元洲見瞞不過去,隻得梗著脖子承認:“是又如何。”
陳弼兩步跨過去,氣怒交加指著他的鼻子:“我陳弼倒了八輩子黴,生了你這個不肖子,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雲水間一百多條人命,你這是作孽,作孽!”
陳元洲好像到了什麼不可理喻的笑話,頓時樂不可支。
“爹,你我二人有何事不能儘言,非要同旁人一般虛與委蛇?我放火前已將一切安排妥當,除了那個在外吃酒的老鴇和她的丫鬟,所有可能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如今都成了一抔灰。至於作的殺孽,去佛寺捐點兒香資,佛祖宅心仁厚,定會寬恕的。”
陳弼目光沉沉,臉色不大好看,但暫且抑製住了怒氣。
“那老鴇和丫鬟也不能久留。”
“我已派人去了,她們二人必活不過今晚。”
“此事若不再生旁枝,我自然不必多說什麼。如今先生盯得緊,一舉一動不能有半分差池。”說到這裡,陳弼恨鐵不成鋼刮了一眼陳元洲,“早先便告誡過你戒了這斷袖之癖,少往雲水間去,上頭若細查起來,沒人保得住你!”
陳元洲點點頭,猶豫道:“那考試的事……”
“先生並未怪罪,但這幾日你給我安分些,要是捅出了婁子,誰也保不了你!”
“是。”
陳元洲很快退了出去。
陳弼灌了口冷茶泄火,“貓崽子長了爪子,就妄想自己成了老虎。連屁股都擦不乾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原來,真正讓雲水間葬身火海的,並非陳元洲在柴房裡放的火,而是陳弼在暖閣放的那一把火。柴房裡的沒有燒起來,才在暖閣又補了一回。
陳弼原定的放火日期還未到,但陳元洲的做法破了原有的籌劃,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隻得將計就計。
“大人,聽說那趙太守斷案明察秋毫,要是查出來雲水間是起了兩次火才燒著,豈不是就知道了他們不是死於失火,而是……”
“查出兩處又如何,雲水間都化成了一堆灰,死無對證,他們又能查到什麼?”
“大人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