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那人死在這場大火裡,便是把這朗州城燒了都值當。”
春夜更漏長。
忽有夜風卷地起,烏雲蔽月鴟鵂匿。
荒無人煙的樹林裡,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著。
“救命啊,殺人啦!救命啊,殺人啦!”
夜太黑,雜亂的草木在身上撕扯出一道道裂紋。尖銳的疼痛,遲鈍的麻木。可是心底的恐懼早就壓倒了身上的疼痛,全身的氣力都凝聚於這兩隻奔跑著的小小“三寸金蓮”上,活著的渴求逼促她不停地,不停地往前跑。
可是老天慣會為難人。
她一腳踏在石頭上,胖墩墩的身子隨之傾倒,她噗通一聲砸在地上。
詭異的事發生了,她的摔倒聲竟然並未隨之消失,反而像是落入空穀的石子,悠長曠遠地重複相同的聲響。
她抬起頭一看,在三丈遠的地方居然是一麵深不見底的懸崖,宛如在黑夜中蟄伏的巨獸,血盆大口黑黢黢地張開。
正當她,忽然一雙手扯住了她的胳膊。她驚懼得正要叫出聲,那人用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
“我來救你,彆說話。”
*
峨眉西沉入滄海,天地剖開一片白。
江畔停雲樓上,兩人正臨江對飲。
這二人氣質與旁人格外不同,一人白眉長須,身著縞素,端的是出世之人仙風道骨的氣質,另外一人額覆祥雲紋樣月白頭巾,勁裝裹身,背負兩把樸刀,舉手投足利落灑脫,儘顯殺伐之氣。
他們二人喝酒的地方也非常人所及,不是在錦瑟貫耳的酒榻臥席,而是在萬仞之上的停雲樓頂。
柳刃:“聽聞昨夜見愁兄一夜未歸,難得見他認真一次,看來這些人來頭不小。”
對麵白須老者哈哈一笑,一個不察被酒嗆得臉通紅,卻還邊喝邊笑:“你還不了解見愁麼,每次去打獵,他出去半個時辰的時候都不多見。”
柳刃不解朝他看去。
段浮白斟了一杯酒,伸手悠悠比了一個六:“他昨夜出去了六趟,平旦才歸。”
“六趟!”柳刃微驚,“他的眼疾無礙?”
“你還不知道他?就是盲了眼也能於十丈之外取人性命。至於眼疾,仲一指給他吊著呢,瞎不了。”
又飲了幾杯,忽然不知何處響起了兩聲沉厚的鐘聲,攜著勁風呼嘯掃過樓頂青瓦,相互碰撞發出窸窣的響動。
兩人齊齊停杯往下看,卻隻見到一片翩然的衣角。
段浮白捋捋胡須:“喲,今日來了個生客。”
·
愫愫腳剛踏入停雲樓,裡麵不出意外地靜了下來。
樓裡這些人大都一身習武之人的打扮,有的在喝酒,有的在劃拳,還有人在獨自拭劍。
但見有人進來,眾人不約而同停了手中的活計,紛紛將視線聚集於此,神情或困惑或驚訝。
一位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漢杵在木柱旁,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她。
“剛剛敲鐘的,是你?”
“是我。”
一位腰纏軟鞭的紫衣女子皺了皺眉:“哪兒來的丫頭片子,這鐘也是你能敲的?趕快回去,這地方可不是你能來的!”
彪形大漢朝她一抬手:“慢著。”
他眯了眯眼,眼神露出幾絲凶殘的匪氣。信手微旋,斬地的大刀瞬間撐開竹鞘。他扛起大刀,徐徐朝愫愫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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