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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荷花亭出來往東去,路邊水麵上菡萏隨風扶搖,密密麻麻的花苞含羞待放。
皇帝走在前麵,撒金織紋的海水江崖隨著腳步浮動,層層疊疊的闖進如因的視線裡。
皇帝身量很高,肩膀寬闊且平直,如因跟在他身後像被整個罩住,隻能看見他挺闊的後背。她偷偷抬眼看他,看他烏密的發髻在陽光下泛出細膩的柔光,看他石青色袞服上露出的三寸脖頸。
皇帝忽的回身,正好抓住如因想要逃脫的視線。他笑著問她:“是坐船到大東門還是同朕在園裡散著過去?”
這樣一個豐神俊朗的男人放在眼前,如因於霎那間懂得了話本子裡那些對俊俏郎君一見鐘情的小姐。
於閨閣女子而言,如因這種身份稱得上‘拋頭露麵’四個字。可饒是見過了這麼多形形色色的人,她依舊會因為皇帝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而心中悸動不已——
連她都難以抵擋美男的誘惑,更遑論那些整日束於高閣之上的世家千金。
這樣手握生殺大權,睥睨天下蒼生的一個男人,此刻會因為該坐船還是該走路來和顏悅色的詢問她的意見,怎麼能不叫人淪陷。
如因抬眼看前麵小徑上空茂密濃鬱的樹椏,恍惚中覺得好像也沒那麼熱了。
她說:“這裡景致同蘇州無異,奴才離家數月,還真有些想念南方園林的景象。”
皇帝無有不允:“那就跟朕散散吧,朕政事繁忙,也少有機會逛這園子。”
皇帝的儀仗遠遠跟在後麵,徑上隻有他們兩人並肩走著。
心有愛慕才會心生自卑。
如因看他風光霽月的側臉和清嘉煊赫的眉眼,心裡莫名生出一股恐慌。若是讓他知道了這一切都來源於她的精心算計,不知道他會有怎樣的痛苦和雷霆震怒。
可算計是真,淪陷也不假。
如因原先隻求能夠報仇,即便大仇得報之後,等待她的是帝王被戲耍之後的盛怒她也無所畏懼。可如今全亂了套,她開始變成一個貪心的謀劃家,既想要報仇雪恨,也想跟眼前的人善始善終。
即便不能結局圓滿,也至少彆被他厭惡。
如因遮住有些黯淡的眼眸,試探著開口:“主子爺,有件事兒奴才膽大妄為,想要同您認罪坦白。”
本以為皇帝會驚訝,而後是憤怒,沒想到皇帝連什麼事都沒問,隻輕笑一聲,話語雲淡風輕:“朕還以為你的臉皮是城牆做的,不會覺著自己逾矩。”
這下輪到如因驚訝:“您知道奴才要說什麼?”
皇帝有很好看的濃眉,此刻微微上挑,像是在聽笑話:“朕雖高坐金鑾殿,可也不是閉目塞聽之輩。朕同春掌櫃之間的桃色春事京裡差不多已經人儘皆知,朕又豈會渾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