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父突然道:“你媽跟我說了。”
薑侑心虛地眨了下眼睛。
薑父道:“沒幾年就三十的人了,做事要有分寸。”
“……我知道。”薑侑低下頭看光滑的地麵,像是擔心父親聽不見,又重複了一遍,“我知道,爸。”
“嗯。”薑父拍拍兒子肩膀,轉身去找薑母了。
等父母上了飛機,薑侑開車,薑深坐在副駕駛,兩兄弟一起回了海邊酒店。
沿海公路好像連路麵都散發著海鹽的味道,薑侑關上車窗開了空調,隨口問薑深:“媽和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薑深飛快地回答,見薑侑沒接話,他又道,“就讓我彆到處亂跑。”
薑侑點點頭,也沒再說話。
一回到酒店,薑深就直奔他與周晢木住的小樓。
“回來了?”周晢木正在換衣服,剛套上襯衫,結實的腹肌在衣擺下若隱若現。
薑深摸了把腹肌:“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一早。”周晢木深知薑深出門隻帶人不帶腦子,所謂蜜月旅行都是周晢木安排的,“先去市裡玩兩天,你不是一直鬨著要看狂歡節麼?明天晚上就開幕了。”
薑深眼睛一亮:“那我們明天早點走,我要買裝備去。”
周晢木扣好了襯衫扣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薑深偏過頭,勾著他的脖子又唇對唇吻了一會兒。
吻完後他像是想起什麼事,微微喘氣道:“對了,哥哥和卓哥也跟我們一起去,你安排一下。”
周晢木在他腰上摩擦的手頓了頓:“他們?”
“嗯。”薑深像是也有些無奈,“我媽怕我哥是騙她的,,讓我們帶著他倆一起,全程觀察,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周晢木:“……媽對你們兩兄弟真好。”
薑深被他這一句話勾起了情緒,眼神放空了一會兒,旋即低聲道:“沒辦法啊,我哥那時候那麼傷心,我媽總怕他還以為家裡隻愛我不愛他。本來我回來之後……爸媽過於關心我冷落他也是真的。”
“他那時候太偏執。”周晢木皺皺眉,有些不高興地捏捏薑深的臉,“他那麼傷害你,你還替他說話。”
薑深道:“你也說了是偏執,鑽牛角尖嘛,我哥本性又不壞。”
“那你呢?”周晢木問,“爸媽也隻偏愛了你這兩年而已,薑侑過去可是有二十年。”
“所以他們都老覺得是欠了我。”薑深歎了口氣,“其實能回到爸媽身邊我已經很幸福了,再說。”
薑深笑起來,重新勾住周晢木的脖子:“哥哥都把你讓給我了,還算哪門子的欠我?”
周晢木目光一沉,沉默下來。
薑深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像是在觀察著他眉眼的每一絲情緒、肌膚上的每一絲紋理。良久才加深了笑意,又湊上去吻他。
薑侑人生中無數件後悔的事裡又多了一件。
他在心裡先把林西和那群醉鬼狗血淋頭地罵了一遍,然後將周晢木和薑深揉吧揉吧踩了無數腳,最後戴著拳擊手套將卓修言綁在沙袋上揍成了平麵的。
腦海裡演練完這一切之後,他才壓下心中的怒氣,露出一點有些困擾的、但是又很溫和的微笑:“這不太方便吧?”
“怎麼會呢?”薑深道,“四個人反而租船坐車參加活動什麼的更方便呢。”
薑侑眉頭一跳,轉頭看卓修言。
卓修言接收到他的視線,也不急著說話,直到被薑侑在桌子下麵踩了一腳才慢吞吞道:“畢竟是你們的蜜月,我們打擾不太好吧?”
“蜜月以後可以補上嘛,難得你和哥哥都休假。”薑深笑了笑,“再說這是我媽的命令。”
薑侑道:“媽隻讓我們留下來玩,你們玩你們的不用管我們。”
薑深立即道:“可是這兩天除了市中心狂歡節,也沒彆的什麼好玩的了,不如我們就一起了。”
薑侑還想拒絕,旁邊一直沉默的周晢木突然道:“就一起吧,人多熱鬨。”
卓修言抬了抬眼簾。
薑侑藏在桌子下的手指一顫。
“好啊。”卓修言笑道,“恭敬不容從命了。”
說完又被薑侑踩了一腳。
到了晚上,薑侑腦海裡的卓修言又被打成了平麵一次。
他冷著一張俊臉看了看卓修言腳邊的行李箱。
“你弟。”卓修言無辜地攤了攤手,“把我的房間退了。”
薑侑冷聲道:“你不會自己再開?”
卓修言道:“酒店說這一片都被你們家包了。”
薑侑:“……”
“哥哥!”樓下傳來薑深天真無邪的大嗓門,“卓哥過來嗎?你們好好休息,明早彆起晚啦!”
“……他有病嗎?”薑侑忍無可忍,衝過去一把關了陽台門,還覺得不解氣,抄起枕頭往地上扔,“他是智障還是聖母病?忘了我們是情敵嗎?他是在玩rpg遊戲不攻略我就不能通關嗎?啊?!”
扔了枕頭還覺得不解氣,又狠狠踩了一腳。
“糾正一下,是曾經的情敵。”卓修言關了房門走進來,隨手將行李箱扔到牆角,自己在沙發裡坐下。“親愛的,你隻有在我麵前才會發脾氣,說實話你這樣可愛多了。”
“閉嘴。”薑侑怒道,“你也有病嗎?表演型障礙?”
卓修言“哈”地笑了:“你在說你自己?”
薑侑憤恨地看他一眼,悶悶地在床邊坐下。
靜了一會兒,卓修言慢慢道:“阿侑,擬協議的是你,怎麼你反而沒有我們在合作的自覺?”
薑侑沒說話。
他側麵對著這邊,從卓修言的角度看去,能看見他的睫毛在劇烈地顫抖。
“……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這麼討厭?”良久薑侑才道。
卓修言道:“誰知道?也許是以前你根本不願意花一點注意力給我,想想還有點傷心呢?”
薑侑深呼吸了一下。
卓修言從沙發裡起身,在薑侑麵前蹲下,抬起頭看他,有了一點以前那副近乎忠犬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不然:“放輕鬆,跟我談戀愛可比和周晢木有意思多了。”
“是假裝談戀愛。”薑侑麵無表情地糾正道。
“ok。”卓修言聳聳肩,曲起手指用指背碰了碰薑侑濃密的睫毛,“那麼你也敬業一點,合作愉快。”
薑侑下意識伸手一把拍開卓修言的手,還不等卓修言有反應,他自己倒是先愣了愣,垂著手像是有點無所適從的模樣。他愣愣地發了會兒呆,良久才低聲應了一聲:“好。”
夜色沉沉下來,像是被嘩嘩的海浪聲擾得心煩,薑侑鎖了陽台門,將窗簾拉上不留一絲縫隙。
南國海島邊建的小樓,除了薑侑住的房間,彆地都沒有能睡覺的地方,於是卓修言被趕去睡床對麵的沙發。
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水聲,是薑侑在洗澡。
卓修言太高,狹窄的沙發讓他一雙腿幾乎無處安放,但他一點也不難受的模樣,曲起一條腿躺下,嘴裡還好心情地哼著歌。
浴室門“哢噠”一聲開了,薑侑穿得嚴嚴實實地走出來,頭發還是濕漉漉的。
卓修言迅速坐起來,在房間裡找到電吹風,動作熟練地給薑侑吹乾頭發。
薑侑難得溫順而沉默,實際上,當卓修言修長的手指穿過他的頭發時,他幾乎生出一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在沒有遇到周晢木之前,卓修言也這樣給薑侑吹過頭發。
兩人都洗漱完,薑侑沉默地鑽進被子裡,卓修言則從新回狹窄的沙發裡躺下。
室內安靜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就在卓修言幾乎快睡著的時候,他聽見薑侑低低地喚了一聲:“言哥。”
卓修言睜開眼。
薑侑卻驟然又沉默下來。
卓修言笑道:“我聽見了。”
又過了一會兒,才聽見薑侑冷淡的聲音:“你聽見什麼了?”
卓修言又避而不答:“你想說什麼?”
薑侑不答,卓修言突然道:“你弟讓我對你好一點,我對你不好嗎?”
床上的被窩裡傳來一陣短暫的摩擦聲,是薑侑不太自在地動了動手腳。
“你們兄弟兩,真是很有意思。”卓修言閉上眼睛道,“一個一邊嘴硬一邊聖母,另一個呢,拚命地想證明前一個過得很幸福,以此來減輕自己的不安,以及怕老公被搶走的擔憂……”
“卓修言。”薑侑冷聲打斷他。
卓修言微微一笑,不說話了。
薑侑將臉埋進枕頭裡,漸漸地聽見卓修言的呼吸綿長起來。
可他卻睜著眼,絲毫無法入睡。
不一會兒他有些煩躁地坐起身,習慣了黑暗的眼睛隱隱能看清沙發上那人的輪廓。
他知道他的腿一定吊在沙發外,這點麵積的沙發連薑侑睡著都難受,更彆說卓修言了。
薑侑張了張口,到嘴邊的話又遲疑著咽了回去。
他就這樣盯著卓修言看了很久,終於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拉開被子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