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吵鬨著前進,突然大夥兒發現跑在一群人最前頭的孫新傑挺住了腳步,他正鬼頭鬼腦地往旁邊的樹林裡走。
“你乾嘛呢?有什麼好看的。”其他幾人也走了過去,站在他旁邊。
“噓!”孫新傑神秘兮兮地用食指擋在嘴前,示意他們安靜,“裡頭有人。”
一聽這話,大家突然安靜下來,幾人都伸長了脖子往裡看,耳邊隱約飄著幾聲說話聲。
曾兆華是裡頭最大的,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快走了!人家在生娃娃呢,我們不能看。”
“啊?”
“怎麼生娃娃?”
其他幾人麵麵相覷,臉上都寫著疑惑,他們更想看了,“是生湘湘那樣嗎?那我姐和姐夫就生了娃娃。”
玲玲瞪大雙眼往小樹林裡看,但是天太黑了,什麼都看不見,就好像能看著樹葉在動。
“羞人得很,走了,不能看的,回家回家。”曾兆華招呼幾個朋友回去,許是聲音大了點,驚動了小樹林裡的人,裡頭一陣動靜,再一看,兩個人影踩著地上的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從另一邊跑了。
王義正指著一閃而過的人影,“他們跑了哎。”
“曾兆華,怎麼生娃娃啊?你們知道嗎?”孫新傑挺好奇的,他看著樓上剛出生幾個月的湘湘就覺得可愛,“好生不?我也想生一個。”
“長大了才能生!”曾兆華臉有些紅,他也是上回無意中聽大人們聊天聽到的,小孩子還不能生娃娃。
“哦哦。”幾人認真點頭,原來現在他們還不能生。
沒多久這個話題就被拋在了腦後,幾人走過知青點,這個點了裡頭還亮著燈,說話聲兒也大。
他們看什麼都好奇,四處望了望,玲玲看見知青點旁邊樹下有個人影,那人大夏天的穿著件厚棉襖站著。
一見到有人來,就立馬回屋裡去了。
“孟婉姐姐,你瞧見沒?”她努努嘴,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
“瞧見什麼?”
“那人穿個大棉襖。”玲玲穿著一件小裙子都覺得熱。
“是不是看岔了?這麼熱還穿大棉襖得多熱啊,怕不是要熱病了。”
“是嗎?”玲玲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自己看錯沒,應該是看錯了,沒人會夏天穿棉襖的。
回了家,陳葉雲給弟弟妹妹倒了杯涼開水,又倒了熱水到盆裡讓他們自己端回屋裡擦擦身上的汗。
農場有簡易澡堂,不過人多澡堂隔間就兩個,尤其是夏天,經常排不上號,還不如在家自己脫了衣裳擦一擦。
“姐夫,”大軍端著盆出來倒水,正好看到郝少東在客廳裡,他想到前頭看到的,問他,“我們今天看到有人生娃娃了。”
郝少東拿著水的手微微一頓,正好和後頭走過來的陳葉雲對視上。
“你們看到什麼了?”陳葉雲把帕子放在桌上,趕緊問他,農場裡還有人犯這種事兒?
大軍把回來路上在小樹林見到了事都說了出來,末了還補充一句,“曾兆華說他們在生小娃娃。”
聽了大軍的話,郝少東衝旁邊的女人小聲說,“應該是有人偷摸溜出來約會,這再大膽子也不至於在外頭光天化日的乾那種事兒。他們不懂,見著小樹林裡有人就以為在乾壞事。”
“華子還懂這麼多呢。”陳葉雲欲哭無淚,見著有人鑽小樹林還能想到那處去,她想了想,跟弟弟妹妹解釋,“倆人見麵說話呢,你們彆想岔了。”
“姐,那怎麼才能生娃娃?”玲玲趿著鞋走過來。
“你們還小,彆管這些事兒。”她真是沒想到還能被這兩個小的問的啞口無言。
十月初,湘湘大了些,陳葉雲出門把孩子帶著給她放在衛生所,衛生所倒沒有風吹日曬的,比其他嬰孩條件還好些。
上回她見著有兩口子上工,因為家裡沒人能照看,又要掙工分,隻能把孩子裝在草籃子裡看著,更是遭罪。
衛生所裡有個雜物間,她把屋子打掃出來往裡放了個小床,湘湘平日在裡頭也是吃了睡,睡了吃,隻有餓了或者拉屎撒尿了才哭。
付紅和周醫生都愛逗她,她也不認生,誰來都樂嗬嗬的,有回郝少東背著乾活受傷的農工過來,走了一路滿頭大汗,見著閨女想去親近親近,結果坐在床上的湘湘像是聞見了她爹身上的汗味,直往後頭躲,眉毛也擰著,撅著小嘴。
一副十足嫌棄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郝連長,也就隻有你閨女敢嫌棄你了。”付紅在一旁看得可樂,湘湘這丫頭真是有靈性,那小模樣招人疼。
結果話音剛落,郝少東見閨女嫌棄自己汗也無奈笑笑,轉頭就看著湘湘因為剛剛往後躲沒穩住身子要往旁邊倒。她努力用小胖手去撐著床,結果還沒夠著就歪歪扭扭的倒了下去,身子倒了,小胖腿還翹了起來,那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陳葉雲給她墊了不少拿舊衣裳拆的棉布在下頭,還加了厚實墊子,她也沒摔著,不過許是她知道自己在眾人麵前摔得四仰八叉羞了臉,立時用一雙小胖手把臉給擋住了。
郝少東見她要摔下去的時候就趕忙過去抱她,結果沒來得及抱住就看到這滑稽的一幕。
“湘湘...”就說了兩個字,那話裡的笑意都藏不住。
屋裡見到這一幕的人都笑了,甚至還有幾個來看病的農工。
“哎喲,我的乖寶。”陳葉雲掩著唇邊的笑意走過去,誰能想著這丫頭能這麼搞笑,還用手把小臉擋住。
周醫生這麼冷臉的人都難得哈哈笑出了聲,“湘湘這丫頭咋這麼鬼精鬼精的,真招人喜歡。”
郝少東走到陳葉雲身邊,看著她抱起閨女檢查一番,沒摔著,把她擋臉的手一拿開,人還咯咯咯笑出了聲呢,臉頰肉嘟嘟的,咧嘴一笑能看到冒出的一點點門牙,很短一截。
“你看看你在這兒日子過得挺好啊,比你爹我強。”郝少東大手往衣裳上擦了擦,這才捏了捏閨女的臉頰肉,他這陣子一直在外頭,被曬得不行。
“那是,我們湘湘小日子還不錯。”陳葉雲把孩子放回床上,給郝少東拿了顆中藥丸,“你吃了,防著點中暑。”
說完,又把自己的搪瓷盅遞給他,裡頭有滿滿一杯涼白開。
郝少東幾口就灌了下去,涼白開下肚確實解渴。
“我先走了。”他低聲跟陳葉雲說話,轉身又跟周醫生和付醫生打了招呼。
“陳醫生,你過來搭把手。”付紅正給人拿藥,衛生所又來了個病人。
來人是知青點的同誌,陳葉雲認識他,和張翠青一個小隊的,叫黃建華。
黃建華病懨懨的,一進衛生所就叫著讓醫生給他開個病曆單子,說他難受死了,這病是治不好了。
陳葉雲忙叫人坐下,叫他伸出舌頭看了看舌苔,黃建華舌苔發白,人也沒精神,說話時還帶著鼻子,像是鼻塞了。
“測□□溫看看。”陳葉雲甩了甩溫度計,看著度數到了35度再給他,“放到咯吱窩下頭夾著。”
“醫生,你直接給我寫個病曆單子嘛,我這頭暈眼花鼻子也堵,真的是病了,還病得不輕。”
“病了肯定給你治,不過也得先檢查看看。”陳葉雲穿著白大褂,把手往兜裡一插,覺著這人有點不對勁。
不過她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快39度了。”陳葉雲拿回溫度計一看,給他拿藥,“熱傷風了,這時候換季是容易得風熱感冒,吃點藥你回去最好拿厚被子捂著,睡一覺出身汗就好了。”
黃建華聽到這兒臉色變了,他蹭地站起來,剛剛虛弱的聲音都大了幾分,“醫生,這麼快就好啦?不用去大城市醫院治?”
“嗯,這點病哪用去醫院啊?耽誤不了多久的,你放心啊。”陳葉雲明白他們的心,一心為勞動,生怕多病一天影響乾活,掙工分。
走出衛生所的時候黃建華麵如菜色,瞧著比進去的時候還蔫兒。
外頭有個知青等著他,兩人在衛生所背後牆邊站定,那人壓著聲音問,“咋樣?搞得病曆單子沒有?”
“沒有,就給我開了點兒藥,說讓我回去捂著被子睡一覺就好了。”
衛生所一般不給開病例單,除非是挺難治的或者棘手的病情,而有了病例單等於是有了請假條,拿到大隊去都能直接休息的。
“那咋辦?不然去人民醫院搞點...”
黃建華瞪他一眼,吼了一嗓子,“你在想些啥啊,人民醫院那些設備一架著,我們這點小病小痛不是更沒有地方裝了嘛!還是得從衛生所這邊想辦法。”
“周醫生老古板肯定是沒法,就看那個陳醫生和付醫生了,能不能從她們倆身上下手。”
又過了幾天,在衛生所裡,陳葉雲忙完歇了口氣,和付紅閒話,“最近生病的人怎麼這麼多啊,瞧著一茬接一茬的。”
“可能是天氣問題,大家乾活太使勁兒了。”付紅想了想又說,“是有點奇怪,還都是病的那些知青,難不成是傳染了?”
“傳染?”陳葉雲聽到這兩個字立時警覺起來,醫學手冊上可說了,要是是傳染性強的疾病就是大問題,得引起重視。
“不行,得跟周醫生說說。”
周醫生還是愛拎著醫藥箱子去人家裡看病治病,她沒那麼愛坐在衛生所裡,覺得拘束,反倒是走在外頭挨家串戶好,畢竟她已經這麼走了二十多年了。
周醫生聽了陳葉雲的話,也覺得不大對勁,不過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隻讓她們都注意,要堅定努力給大家治好病,保障好農場人的身體健康。
陳葉雲和付紅自然是應下了,這些天來衛生所的知青,一個個身上毛病都不少。
她剛準備給人輸液,把針頭紮進去哦,就聽到外頭一陣吼叫聲。
“公布了!公布了!真公布了!”外頭一個知青衝了進來,朝衛生所裡其他知青喊。
“真的?”
“怎麼說的!”正打著點滴的知青一個激動猛地站了起來,針頭處立時開始回血。
“哎,同誌,你彆亂動!”陳葉雲忙叫住他。
不過人此時壓根聽不見,他突然滿麵紅光問進來的知青,“快說說。”
屋裡其他人也好奇,發生什麼了?
“批準了!今年就恢複高考!”
“我們能考大學了?”
“是的!我們都能考!”他說著話,朝身邊人喊著話,右手握成算攥緊在空中揮舞,“你能考,我也能考!”
他右手邊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疑惑地看著有些發狂的人,舔了舔乾燥的唇,“考啥子哦,我考不了,我字都不認識幾個。”
陳葉雲想起幾個月前張翠青說的話,眼睛看向前方,有些出神,原來是真的,高考真要恢複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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