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員同誌,我們都是這節車廂的。”
旁邊群眾跟她插卡打諢。
不過列車員哪裡不懂,“這節車廂裝得下你們這麼多人啊?快散了。”
一時,說書聲止,人群四散,不過由於到處都是人,有些擁擠,有人沒站穩往後一倒把上頭的行李架子碰到了,上麵塞得滿滿當當的行李受了力,接二連三滾落下來。
眾人往地上一看,“好家夥,全是布啊!”地上散落著十多條布匹,瞧著顏色布料都挺好的。
“讓開讓開,哪個不長眼的給我碰倒了。”一對父子衝了出來,趕緊把布匹用黑布包起來,又費力地塞了回去。
旁邊有人小聲嘀咕,“這是投機倒把分子又出來了。”
“投機倒把又萌芽了喲。”
回到車廂裡,陳葉雲小聲跟男人說話,“那是把布拿去賣嗎?”
郝少東點點頭,“這車是從廣市發車的,應該是從那兒買的要拿去北邊賣。”他看著行李夾子上還有那對父子腳邊都有個包裹,瞧著形狀,買的布匹不止地上散落的那點兒。
“那走得也是夠遠的。”
“賣的錢也多,走再遠也值了。”
“能賺多少錢啊?”大軍聽了一耳朵,好奇地問姐夫。
“夠你吃一輩子的糖了。”郝少東隨口回他。
“哇!”大軍聽了眼睛都在發亮。
經過兩天一夜的行駛,綠皮火車終於到達了晴北市,這裡比青峰市冷不少,家裡人下車前,陳葉雲讓大家都換了件厚棉襖。
不過一下車,眾人還是被這冷空氣吹得打了個寒顫。
“這兒好冷啊。”玲玲說話都有些哆嗦。
“把手揣兜裡。”陳葉雲檢查大家的衣裳,看著棉襖都扣緊了。隻有郝少東,最上頭兩個扣子沒扣上,她將人攔住給他扣嚴實了。
郝少東一手抱著湘湘,看著專心給自己扣衣裳扣子的陳葉雲彎了嘴角,他忘了說,他在這兒生活多年,倒沒那麼怕冷。
“好了。”陳葉雲抬起頭看他,眼睛明亮又清澈,她給湘湘把帽子戴好,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蛋,有些涼。
“出去就有車了。”郝少東帶著幾人出發。
這會兒下了許多乘客,火車站門口,賀秀英帶著司機等在外頭,到處搜尋兒子兒媳一家人的身影。
“哎!少東!”她看到了人,連忙喊了兩聲,朝他們揮手。
“娘!”陳葉雲和郝少東一家走近,被迎上了紅旗牌小轎車。
車裡車窗關得嚴實,將溫暖留住了,眾人上車後趕緊搓手,陳葉雲把手搓熱了再給湘湘搓手。
“冷不冷,乖寶。”
湘湘剛想說話,發現自己一張口就吐出一口明顯的白氣,她被這團白氣吸引了目光,一時忘了想說什麼。
“娘,你等久了不?”
“沒有,我們也剛到。”賀秀英和陳葉雲,玲玲,湘湘坐在後麵一排,郝少東抱著大軍坐在副駕駛位置。
郝少東和司機李叔也是熟識的,兩人幾年沒見也在寒暄。
“玲玲,叫人沒?”
玲玲剛來個陌生的城市還有些拘謹,她靦腆地開口叫了一聲“英嬸兒。”
“英嬸兒!”大軍在前頭也喊了一嗓子。
“乖!”賀秀英覺得這個年熱鬨,心裡十分高興,她伸手朝陳葉雲懷裡的湘湘去,“奶奶抱會兒行不?”
“湘湘,叫奶奶。”陳葉雲笑著對婆婆說話,“她在家裡都叫爺爺,奶奶呢,練半天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感情好。”賀秀英接過湘湘,孩子這回倒沒拒絕,乖乖坐到了奶奶懷裡。
她扭頭看一眼親娘,見她娘嘴裡說著奶奶,她想起來,便又扭頭過去看著賀秀英,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奶~奶~”
聲音黏糊糊地,又奶得很,甜到賀秀英心裡去了!
“我的乖寶!奶奶親親啊!”賀秀英上去就是啵唧兩口,親在湘湘肉嘟嘟的臉蛋上。
“少東,你閨女長得真靈啊!那模樣就跟你小時候一樣,我瞧著眼睛鼻子都像得很!”李叔是看著郝少東出生的,如今又看到他閨女,心裡真是感慨。
“哈哈哈哈是,像我又像她娘。”郝少東回頭看一眼,“湘湘,叫李爺。”
陳葉雲湊過去也教她,“李...爺...”
湘湘不認識他,淡淡的眉毛一皺,小嘴一嘟躲奶奶懷裡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沒事兒,下回再叫啊。”
“孩子小,等過兩天熟了就知道叫了。”
李叔開著車一路開進晴北軍區大院,郝寶軍的住處,一個獨棟小院門前。
這是一個兩層小樓帶個院子,院子裡種著些花草,不過冬天開始休眠了。沒了春夏的顏色。
“少東他爹這會兒還開會去了,估摸晚上才能回來,你們先歇著。”賀秀英把人迎進屋。
“秀英,少東回來啦?”
小院門口突然響起一陣聲音,陳葉雲望過去,門口站著一個中年婦人,挽著發髻穿著時髦的灰藍色羊絨大衣,瞧著姿態優雅,她旁邊站著個年輕姑娘,剪了短發,還把發尾燙卷了,穿著一件粉色羊絨大衣,俏皮可愛。
“玉芬,心潔,你們母女倆出去溜達啊?”賀秀英招呼一聲,“一家人回來過年呢,這是我兒媳陳葉雲。”
郝少東看一眼陳葉雲,朝對麵的婦人見了一聲,“芬姨。”
陳葉雲也跟著開口,“芬姨,過年好。”
“英姨,過年好,少東哥哥,好久不見了。”那個年輕姑娘也開口說話。
兩家人打了招呼,又各自散去。隻有叫心潔的年輕姑娘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正看到郝少東攬著陳葉雲的腰進屋去了,下一秒大門就關上了。
小樓一樓是客廳,廚房,廁所和兩間客房,家裡保姆住著其中一間。二樓有一間主臥和郝少東以前的房間,一間書房和兩間客房。
房子看著整潔乾淨,裡頭所有家具裝潢都是紅棕色為主,大氣又有厚重沉穩的氣息。
“那是我們隔壁鄰居,王團長的媳婦兒和閨女。”賀秀英一邊跟陳葉雲解釋,一邊讓保姆宋姨把他們帶的行李放屋裡去。
客廳裡,有一台電視機,對麵是一個長沙發,幾人在沙發上坐下,宋姨給泡了茶。
“再拿點糖果餅乾來,小孩子愛吃。”賀秀英又吩咐道。
不一會兒,宋姨又端了一盤零食來,裡頭有幾種糖,兩種餅乾,放在大軍和玲玲麵前。
“謝謝。”兩人道了謝。
郝少東靠在沙發上,逗著湘湘,此時她正脫了鞋穿著襪子站在沙發上蹦躂,走來走去,走著走著就撲到她奶奶懷裡去。
賀秀英是真歡喜,湘湘可愛得很,還往她懷裡拱。
“湘湘,彆太皮啊。”陳葉雲坐在郝少東旁邊,提醒閨女。
湘湘聽不懂,照樣皮,雙手雙腳亂舞。
等郝寶軍回來的時候,一群人正在二樓話家常,他剛進屋就聽到樓上一陣歡聲笑語,宋姨在廚房炒菜。
“二哥,少東人呢?快讓他出來見見,這麼些年沒見了。”
跟著郝寶軍一同進屋的還有他堂弟郝寶林一家。
在這裡軍區擔任後勤主任的郝寶林和他媳婦兒帶著孫子過來。
“秀英。”郝寶軍聲音沉而有力,在樓下喚了一聲,樓上眾人都聽見了。
“哎喲,終於回來了。”
“二嫂。”
“二爺爺。”
眾人在沙發上坐著寒暄了幾句,得知兒媳考了大學正在讀書,郝寶軍點點頭,“你比少東出息,他可是看不上大學的。”
“我考不上無所謂,我媳婦兒本事就是了。”郝少東隨口回他。
“你小子。”
“爹,你彆理他。”陳葉雲坐在他身邊,悄悄從背後戳了一下他。
“開飯了。”宋姨把飯菜擺好了。
一大家子人坐在圓桌前,熱鬨得很。郝寶林又老生常談,“二哥,上回讓你買那種長桌你不答應,洋貨,那坐起來大家吃飯多舒服啊!”
郝寶軍皺眉看他一眼,薄唇一張一合吐出四個字,“崇洋媚外!”
“嘿嘿。”郝寶林挨了數落也沒反應,畢竟已經習慣了,“少東,你這回回來待幾天啊?”
“半個月。”
“那感情好,你就是太久沒回來了......”
郝寶軍聽得心煩,沉聲說他,“吃飯就好好吃飯,一個勁兒嚷嚷什麼?”
“好好好。”郝寶林這才老實了,忙閉嘴吃飯。
他媳婦兒周娟忙出來打圓場,“好好吃飯,彆說話了。”
飯桌上一時鴉雀無聲。
郝寶軍今天才聽人說他堂弟又借著他的名頭去外麵拿貨講價,心裡本就憋著火,要不是今天兒子兒媳一家過來,他早就發作了。
大軍和玲玲對視一眼,吃飯的動作儘量輕輕的。
賀秀英不知道今天自己男人怎麼這麼大火氣,兒媳他們過來也不知道和顏悅色些,隻抬腿踢了郝寶軍一腳,再瞪了他一眼。
“啊...”韓寶林孫子吃到顆辣椒,一時喊出聲,瞧著二爺爺麵沉如水,趕忙閉緊了嘴,不敢出聲。
“咿咿呀呀。”
安靜的飯桌上突然響起一陣聲音,是吃高興了的湘湘發出來的。
陳葉雲看出來公公今天心情不佳,連忙安撫閨女,可彆撞槍口上。
“娘,吃!”湘湘把勺子裡的土豆艱難地放到陳葉雲碗裡。
“好了,乖乖的。”陳葉雲又噓她。
“爹,吃!”湘湘又往左邊給郝少東碗裡放了塊土豆。
賀秀英瞧著孫女笑彎了眼,她過去抱起湘湘,“給爺爺一塊好不好?”
郝寶軍心裡正煩悶著,麵上是止不住的陰鬱,這會兒突然看到個小奶娃靠近,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努力放鬆臉上的表情。
“嗯~凶,凶。”湘湘瞧著爺爺那樣就嚇人,直往奶奶懷裡躲。
“你板著臉乾嘛?嚇著湘湘了!”
“我...我沒!”郝寶軍努力擠出個笑,儘量溫柔輕聲對孫女說話,“來,湘湘,爺爺抱抱。”
桌尾處,郝寶林的孫子驚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是他那個全軍區最凶最嚇人的二爺爺嗎?以往他都不敢跟他多說兩句話。
“嘿嘿。”見爺爺朝自己笑了,湘湘也願意了,坐到了爺爺腿上。
“湘湘真聽話啊。”郝寶軍這會兒心情莫名地就好起來了,尤其是看著孫女肉嘟嘟的小臉,軟乎的小手四處揮舞。
“吃,吃!”湘湘奶聲奶氣地開口。
“聽見沒有,湘湘叫你們吃飯呢。”郝寶軍看著愣神的眾人發話。
“好好,吃飯吃飯。”
“多吃點這個。”
飯桌上一時又恢複了歡聲笑語。
飯後大家在屋裡聊了會兒,因為知道兒子兒媳一家坐火車也累了,晚上也沒耽誤太久,讓他們早早休息了。
郝少東和郝寶軍談完話從書房出來,回到二樓自己房間的時候,陳葉雲已經躺在床上了。
家裡是安的電燈,房間中央掛著一個燈泡,比農場家裡的煤油燈亮。
人剛洗了澡,頭發已經晾得差不多乾了,正倚在床頭翻著書。
“這麼用功。”郝少東湊到她跟前說話,結果人根本沒理她。
“陳葉雲。”
“小雲。”
“雲雲。”
他在人耳邊製造噪音,結果被人推了一把,側身到旁邊看去了。
郝少東鍥而不舍追了過去,歪頭一看,她剛翻了一頁在看,書上印著一具男性人體結構圖,各個器官部位標得一清二楚。
“你在看什麼啊?”郝少東一時哽住,動了動喉結。
陳葉雲回頭看他一眼,發現他盯著自己的書頁,視線正對著那具男性人體結構圖下麵部位,“你想什麼呢,我在看書學習,這是人體結構的書。”
“哦。”男人這回挺好打發,翻身回去躺著了,沒再打擾女人看書。
不過等陳葉雲看完書,準備歇下的時候,卻被郝少東一把握住了手,漫漫長夜,她被男人拉著好好了解認識了一番男性人體結構,印象非常深刻。
等陳葉雲喘著粗氣,大汗淋漓歇下來的時候,郝少東湊到她耳邊笑著說,“學了就要用,理論是實踐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