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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突然轉涼,才過立冬,空中就飄起了碎雪,粒粒分明,冰晶似的掛在乾枯的樹梢上。
待過了半日,這雪又轉作了鵝毛飛絮,不一會兒功夫,地麵就積攢了厚厚一層白磚,小廝們換了厚實的冬衣,每人拿了一把大掃帚,好歹將路麵上的積雪清理乾淨。
蔚懷晟和林思瑤兩人盤腿坐在蒲團上,圍靠著暖烘烘的小銅鍋在打邊爐。
外麵風雪連天,林思瑤卻熱得出了一層薄汗,撂下竹筷便想褪去外衣,卻被蔚懷晟伸手攔住了,“前兒個著涼才好,披著罷。”
林思瑤隻好又將外衣搭在肩膀上,動作間遠遠望見院外進來一個人。
葛沐川一身毛茸茸的白銀狐裘,戴著一頂青黑毛氈的瓜皮帽,上麵亮閃閃地鑲嵌了許多瑪瑙和寶石,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林思瑤被他滿頭的珠寶刺得睜不開眼,按著衣領起身向他們告退,“既然兩位大人有要事,我就不便在旁打擾了。”
葛沐川眯起狐狸似的眼睛,停下拍打身上積雪的動作,戲謔道:“怎麼我才來,林娘子就要走,不知道的還以為林娘子不怎麼待見我。”
曾經林思瑤在龍躍峽時見這位葛掌櫃與蔚懷晟來往密切,也並未多想。
後來才知曉他並非是什麼書齋的掌櫃,而是裕親王手底下的密探。
再加上他麵上總掛著一抹假笑,讓人看著實在不適,林思瑤也並不想與他打交道。
今日不知他抽了哪門子瘋,竟想借題發揮來為難自己。
林思瑤瞥過淡淡飲茶的蔚懷晟,便知他無意為自己開解,隻好與葛沐川多敷衍了兩句,好歹將此事含混過去。
看著林思瑤纖細柔弱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後,葛沐川回過頭,見蔚懷晟麵色不愉地盯著自己,連忙伸出雙手解釋道:“我今日來找你可是有正事要說的。”
“坐。”蔚懷晟指著對麵嶄新的那隻蒲團,將林思瑤方才坐過的蒲團收到了桌下。
丫鬟們又端來新的食具恭敬地放在葛沐川麵前。
葛沐川也不客氣,抬眼看著鍋裡翻滾的紅肉,先挾了一大箸,吹了吹,便迫不及待地塞進嘴裡,發出一聲喟歎。
蔚懷晟喚來丫鬟撤去茶水,換上了細頸垂腹的酒壺。
酒水慢慢斟進高足銀杯中,葛沐川放下酒壺,閒話家常似的悠然道:“你可聽聞近來京都內忽然盛傳的流言了嗎?”
蔚懷晟持著酒杯,緩慢摩挲杯壁上的花紋,抬眼看他,“略有耳聞,說是當年攝政王楊開肅的夫人誕下的嫡子實則為先帝血脈,與楊王並無血緣關係。”
說完,他倍感荒謬地冷冷一笑,“且不說其中細節,楊開肅在世時是如何霸道驕縱,若真有其事,那楊睿豈能苟活至今?”
“我也覺得不實,不過凡是與宮廷醜聞相關的流言,那群無所事事的百姓們可聽得起勁,都在四處議論紛紛。”葛沐川飲儘了酒,又為自己斟了一杯。
“無妨。”蔚懷晟自信道:“我已派人嚴查此事,若有敢於在公眾麵前議論此事者笞責五十板,量他們翻不起什麼風浪。關鍵隻要循到源頭,將那敢造謠生事的小人捉住重罰以儆效尤即可。”
“那人可聰明得很,從沒露麵就將一個沒根沒據的流言傳至大街小巷,至今他的身份還是個謎。”葛沐川歎了一口氣,又飲過一杯。
“楊睿都在我的手中,他們編排什麼謠言都無用。”蔚懷晟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眼神染過一層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