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目光充滿了殷切的期盼,沈問津有點不忍心看。他低下頭,餘光往齊客臉上瞥去,看見那人也垂著腦袋,一副“老師對不起但是我真的說不出口”的架勢。
尷尬是一種能被分擔的情緒,見有人陪自己一塊兒罰坐,沈問津登時覺得身上背負著的東西輕了不少。
但是他倆不說,老師就不走。
心理老師掛著“沒關係,看看咱們誰耗得過誰”的微笑,愣是在倆人位置旁邊杵了兩三分鐘,長篇大論地從“我們要勇敢地去愛彆人”講到了“同桌關係會影響人的一生”,聽得沈問津很想跳樓。
齊客是必不可能開口的,破局的關鍵在於自己。
但是要讓他誇那啞巴……可能還是退學來得容易一點。
他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盤算著現在退學是不是有點不劃算,忽聽耳畔響起一個異常耳熟的、淡漠而低沉的聲音:
“同桌,你很重要。”
沈問津:……??!
老師滿意了,沈問津嚇死了。
見老師把殷切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問了聲“同學,你呢”,沈問津從屍體變成了活死人,終於還是渾渾噩噩地開了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老師欣慰地點點頭:“同桌之間就應該這樣,互相欣賞互相誇讚。老師希望你們能成為一輩子的朋友,畢業之後也能常聯係常來往,不忘初心,是天大的好事。”
沈問津:……這不是好事,是鬼故事。
直到老師蹬著高跟鞋走開了,他才從喧囂吵嚷的人聲裡回過神,想起了自己零零碎碎拚湊出的十個字——
同桌,你簡直和我一樣帥。
……這麼傻的話,自己怎麼就說出了口?要是被周景汀知道了,自己的麵子還要不要了?
沈問津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開始計算半夜暗殺齊客的可能性。
餘光裡,齊客抿著唇,抬手把作業本翻到了下一頁,仍舊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樣子。
沈問津忽就又想到,其實齊客的那句話起了個好頭,成功把張口閉口“同桌關係”的老師請走了。
這人平常看起來一聲不吭,不成想關鍵的時候還挺利索。
“謝了。”心內百感交集,他這倆字說得彆彆扭扭。
為了把自己的彆扭藏得好一點,他故作輕鬆地拍拍齊客的肩,繼續說:“要不是你開了個頭,我還真不知道該咋辦。”
窗外陽光挺好,斜斜地透過玻璃射過來,被窗簾擋去了一半,給齊客鬆鬆握著筆的手拖出了長而淡的影子。
沈問津把手掌從齊客肩頭拿下來,便看見,齊客從眼尾丟給自己一個眼神,重新恢複了沉默寡言的樣子。
那是他第一回聽到“你很重要”四個字,出自同一個人之口。
當時的齊客應該是為了應付老師。
那……這時呢?
頭頂的中性光很柔和,那人眼睫垂下的影子很淺。沈問津隨便點了兩下機械鼠標,聽著它清脆地響了幾聲,而後合著這個聲音開口了。
“你還記得,七年前,你也說過這句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