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2 / 2)

歸鸞 團子來襲 10140 字 10個月前

她問:“你們在霍坤的部下手上,可有發現幾個三旬往上的婦人?”

府兵搖頭。

溫瑜幾乎是瞬間就鎖定了目標,不是霍坤,還會費儘心思去找蕭蕙娘等人的,就隻能是蕭厲在賭坊的東家了!

她轉頭對周夫人道:“夫人,勞您再撥給我些人馬,將乾坤賭坊東家名下的所有屋宅樓坊都搜尋一遍。”

姓韓的能藏人的地方,應該也隻有他名下那些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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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賭坊。

賭坊昨夜被砸了個稀巴爛,今日並未開門做生意。

大門虛掩著,隻透出一點光亮進來,堂內更顯昏暗。

“說不說!你把蕭厲那幾個娼婦娘藏哪兒了?”大頭方臉的漢子朝著地上的人又狠踢了一腳。

少年渾身是血,痛得弓起了身,眼神已渙散,泅著鮮血的口中依舊隻溢出那幾個字:“我不知道……”

那漢子被逼出了火氣,踢打到這會兒,他身上已出了汗,扯了扯領口散散熱,才又蹲下一把揪起侯小安的頭發,逼迫他抬起頭來,獰笑道:“不知道?整個賭坊和賭坊弟兄們的家,昨夜都被官兵搜查過了,鄭虎他們現在都還在獄裡呢,就你一個人不知躲哪兒去了,你敢說你不是和姓蕭的他們在一起?”

侯小安下巴尖往地下滴落著血珠子,眼皮都已不太能掀開,並未再答話。

那漢子戾氣橫生,冷笑道:“裝死是吧?”

他揪著侯小安的腦袋就往地上狠砸去,沒砸幾下便再次流出了汩汩鮮血,侯小安的叫聲弱得像幼貓叫一樣,似乎真不行了。

那漢

子尤不解氣地把人扔在了地上,滿是橫肉的臉上滿是扭曲的報複快意:“你天天跟在那爹都不知道是誰的狗雜種後邊,神氣得不行,這幾下,是他曾經因老子玩死一個□□,給老子的,你就替你那好雜種二哥受了吧!”

他說著還要抬腳踹,昏光處卻傳來一聲:“夠了。”

漢子抬眼看向背身坐在圈椅上的韓棠宗,這才收住了腳,笑說:“東家,這死小子嘴忒嚴,不下手狠些,他怕是不肯招啊!”

韓棠宗並不接話,他起身,神色陰翳地看著地上蜷縮似一條幼犬的侯小安,走過去換了副和藹的神色,半蹲下說:“小安啊,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蕭厲來賭坊時,好歹已是十五歲,你可是十歲就來了,我是看著你個頭一年躥一點,長到現在這麼高的。”

他說著抬手比了一下,在這瞬間仿佛真成了個慈愛的長者,緩聲道:“我還記得你剛來賭坊那會兒,瘦骨嶙峋的,也不大愛說話,成天跟個尾巴似的,隻跟在蕭厲後邊。我知你念著蕭厲把你撿回來的好,整個賭坊,也就你同他關係最親厚,可小安啊,你彆忘了,撿你回來的是他,最終留下你的,卻是我。不僅蕭厲是你的恩人,我也是你的恩人呐,是不是?我好心給你一碗飯吃,你可不能這般恩將仇報啊。好孩子,隻要你說出蕭厲娘的下落,我即刻給你請大夫,還收你做義子,往後把賭坊也交給你打理,如何?”

似怕他仍有顧慮,他又道:“放心,我不會為難幾個婦人的,不過是拿她們勸蕭厲伏案自首罷了,往後我還會替蕭厲好生贍養她們呢!”

侯小安似被他這番話說動,嘴唇輕微翕動了下。

韓棠宗沒聽清,隻得湊近了些,問:“什麼?”

侯小安嘴唇繼續翕動,聲音細不可聞。

韓棠宗隻得附耳湊去了他唇邊,試圖聽清他說什麼。

哪料侯小安張嘴便咬住了他的耳朵,韓棠宗痛得慘叫一聲,竭力想掙起來,奈何侯小安就是死不肯鬆口。

旁邊的打手見狀,忙給了侯小安腹部一拳,侯小安痛得渾身抽搐,卸了力道。

韓棠宗跌坐在一旁,用手摸耳朵,摸到了一手的血,侯小安幾乎將他半個耳朵都給咬掉了。

他挨了打,口吐鮮血,卻仍望著韓棠宗斷斷續續諷笑:“彆以為我不知道,我前幾年在賭坊的吃住,都是從我二哥工錢裡劃的,你少來假仁假義……”

韓棠宗一張鬆樹皮似的的老臉,徹底陰沉了下來,他用帕子捂著血流不止的耳朵,由人攙扶著起身,陰毒道:“不識好歹的東西,給我活活打死他!”

守在門邊的幾個渣滓當即又圍過去,踹死物一般你一腳我一腳地亂踹。

侯小安初時還掙紮,到後邊蜷縮著幾乎已不怎麼動了。

賭坊半掩著的大門在此時被推開,天光傾瀉下來,照在侯小安被鮮血泅濕的衣物上,賭坊管事一臉惶然地道:“東家!霍坤叫州牧大人誅拿了!”

韓棠宗聞言,麵上轉怒為喜,呼道:“這是天不亡我啊!”

賭坊管事麵上卻並不見鬆快,而是有些惶恐地道:“街上有大批官兵朝這邊來了!”

韓棠宗想到自己賬冊還在蕭厲手上的事,神色也是一慌,口中亂罵了句,急急忙忙地帶著一眾人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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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很大,寒風將蕭厲汗濕的發都已吹得發硬。

他僵痛又傷痕累累的手推開賭坊那扇虛掩著的大門,看見倒在地上的人,像是愣住了,眼底的猩紅在那一刻更甚。

跟著他一道前來的府兵們看見被打得整張臉幾乎麵目全非的少年,心下也是一驚,見蕭厲已過去看那少年,便在賭坊四處搜尋起其他人。

蕭厲看著侯小安磕破的額頭和滿臉的血跡,還有那怪異扭曲的指節,隻覺這天地間的寒氣,似乎都在這一刻呼嘯著刮進了肺裡,針紮一樣刺得他生疼。

他幾乎不敢碰侯小安,觸到他手臂,發現還有細微的脈搏跳動,才試著將人抱起,說:“小安,二哥帶你去看大夫。”

侯小安被挪動身體,沾著血的眼皮顫了顫,緩緩掀開一條縫,看見來人,虛弱道:“二哥……”

將賭坊搜尋一遍後的府兵在此時道:“沒在賭坊裡找到其他人!”

侯小安聞聲,吃力道:“大娘……大娘她們被我藏進啞伯的泔水車裡,運去安全的地方了,你彆……彆擔心……”

蕭厲嗓子裡像是被灌了一把沙子,澀啞得厲害:“你怎麼沒跟她們一起走?”

侯小安搖頭,說:“來……來不及了,我……我得引開他們,不然……不然都走不了……”

“韓……韓棠宗那老東西……翻遍了整個城西舊巷,都……都找不到人……看他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可解氣了……”

侯小安試著像從前一樣,露出個得意的神情來,可在那張被打得滿是鮮血的臉上,隻顯出股令人心酸的滑稽。

“彆說話了,二哥帶你去看大夫,看了大夫就好了,傷好後二哥帶你去洛都,看萃金樓,看鴻雁塔……”

蕭厲想抱他起身,可他稍一用力,侯小安便細微地吸著氣說:“二哥,我疼……”

蕭厲這才發現他身上的骨頭斷了好幾處,他不敢再抱他,頸上的青筋一條條繃起,強掩著喉間的哽塞:“你在這裡等著二哥,二哥去給你請大夫,很快就回來。”

侯小安輕輕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讓他走,笑著問:“二哥……我像不像你?”

蕭厲心口悶痛,看著他臉上那個血跡斑駁的笑,回握住了侯小安那隻骨節都已怪異扭曲著的手,啞聲說:“像。”

侯小安眼淚便大顆大顆地往眼角滑進了下去,卻仍是笑著說:“二哥,下輩子……我想跟你做親……親兄弟。”

蕭厲說:“你這輩子也是我親兄弟。”

侯小安臉上的笑容便更滿足了些,他眸光漸散,極為輕微地道:“哥,我把咱們娘……保護得很好……”

那雙指骨扭曲著、搭在蕭厲掌心的手,終在那一刻失了力道,緩緩垂了下去。

屋外風雪聲更甚。

蕭厲放好侯小安的屍首,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裹著未乾的血澤,依然能瞧見上邊暴凸欲裂的青筋。

他嗓音極輕地說了句:“小安,哥去給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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