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2 / 2)

歸鸞 團子來襲 10158 字 10個月前

她忙找來細紗白布要替溫瑜包紮傷口。

已落了門鎖的後院院門卻在這風雪肆掠的沉夜裡大開,夜幕裡傳來仆役急促的腳步聲:“大人!奉陽急報——”

溫瑜聞得此言,心中的不安似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顧不得還在溢血的指尖,忙拉開門奔了出去。

剛歇下的周敬安夫婦也是匆忙披衣起身,待接過下人遞來的急報看後,身形踉蹌了一下,信紙從指尖掉落出去,掩麵悲哭出聲:“王爺啊——”

周夫人見狀,撿起信紙匆匆掃上一眼後,眼淚亦是刷一下淌了出來。

她抬起頭來,看到已從小跨院趕過來,止步於月洞門前,怔怔不敢再上前的溫瑜,悲泣出聲:“翁主,奉陽失陷了……”

夜風吹動溫瑜的長發,她麵色比這寒月下飄落的細雪還要蒼白三分,問:“我父王呢?”

周敬安哽聲道:“王爺和少君……叫裴頌割頭掛於奉陽城門之上了……”

說到後麵,已是“嗬”地一聲哀哭不止。

溫瑜身形一軟,跌跪在了雪地裡,整個人似被這天崩一樣的消息給震得失了魂,一時間竟連哭都哭不出來。

周敬安夫婦忙圍過去扶她:“翁主!”

溫瑜撐在雪地裡的五指緊繃到骨節泛白,她雙眼叫這夜裡的寒風吹得發疼,呼吸顫抖,問:“哪裡傳來的消息?”

周敬安知她

是不願接受這一事實,心下也是大慟,哀聲說:“是雍州的探子從前線探得的消息。”

寒意順著指骨,一寸寸侵蝕至溫瑜肺腑,讓她渾身的血液似都被凍住了一般,強撐著一份冷靜問:“信呢?”

周敬安將信捧與她。

溫瑜接過,在看到信上寫著:

“元月初一,奉陽陷,裴頌斬長廉王與其子首級,懸於奉陽城門前,懾其舊部。麾下將邢烈舉摔世孫至死,長廉王妃觸柱,世子妃護其幼女被囚於攬星台。”

溫瑜張了張嘴,似想哭,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隻有淚落如滾珠,砸在信紙上,瞬間就將紙張暈濕了一片。

父王,阿娘,兄長,還有三歲的鈞兒……

都沒了。

溫瑜攥緊信紙,隻覺心口似被千萬根鋼針刺攪,痛得沒法呼吸。

她手不受控製地緊揪住胸口的衣襟,伏跪在地,從眼眶滾砸而下的熱淚將地上的薄雪都燙得化開。

周圍好多張嘴在動,她看到了周敬安和周夫人淚眼婆娑地在同她說什麼,可這一瞬間她什麼也聽不見。

好一陣,她稍緩過來了些,才聞周敬安說:“……翁主先休整一夜,裴頌揮師南下已是勢不可擋,雍州……守不住的,翁主需在那之前趕往南陳才行。”

溫瑜整個腦子都是麻木的,已暫時無法思考了,渾噩道:“一切由大人安排。”

周敬安知她逢此噩耗,必定是要獨自緩一緩才行的,亦是忍著悲慟吩咐婢子:“送翁主回房。”

溫瑜由周夫人和婢子攙扶著回了跨院,背身關上房門後,便脫力般抵著門背滑坐在地。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地上砸,她卻無法哭出聲來。

仇恨和自責彙成排山倒海般的巨大痛苦將她淹沒,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尖嘯著拖住她往無儘的深淵裡墜。

——為什麼在路上耽擱了這麼久?

——為什麼沒有及時趕到南陳?

——為什麼沒搬去救兵?

她抱緊雙膝大張著嘴,竭力呼吸,胸腔卻還是刺痛得喘不過氣來。

如果沒有被追殺,沒有和親隨走散,也沒有被人牙子拐來這裡,一切是不是都還來得及?

溫瑜仰起頭,任淚水滾落雙腮,砸在身前的衣料上。

-

蕭厲聞噩耗趕來,隔著小跨院院牆上的雕花石窗,望見她房裡漆黑一片。

他知道她今夜肯定是無法入睡的,但在天明之前,她大概也不想見到任何人。

蕭厲背靠院牆,仰頭望著天上那輪寒月,就這麼在牆外守了一夜。

天將明時,他拂開滿肩雪沫,翻牆進院,敲門門似被栓住了,裡邊無人應聲。

他繞到屋後,撐開窗,一眼就看到了抱膝蹲坐在門後的溫瑜。

她眼睛是腫的,臉上淚痕未乾,他卻是像沒瞧見一般,隻問:“想騎馬出城嗎?”

-

一刻鐘後,蕭厲駕馬帶著溫瑜踏著滿

地晨霜從北城門出了城。

嚴冬清晨的風像是從冰塊裡拔出的刀子,吹在臉上陣陣割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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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厲高大的身形在前邊擋著了些風,溫瑜披風上的兜帽卻還是被吹得往後掉了去。

淩寒凜冽的風隨著呼吸刺進肺裡,叫她一時間分不清胸腔和肺腑那股冰寒的刺痛,到底是被風吹的,還是那巨大的難過帶來的。

眼角的淚,倒是又一次在肆虐的寒風中流了個乾淨。

蕭厲抽響馬鞭,馬兒疾馳在結著寒霜薄冰的官道上,他握韁繩的手,指骨都叫迎麵刮來的風侵進了寒意。

他垂眸看向溫瑜揪著他腰間衣袍被凍得通紅的手,取下圍在頸上的氈巾纏到腰間蓋住她雙手。

州牧府養出的馬耐力極好,出城後又跑了近半個時辰都不見疲軟,直奔至渭水邊上他才一掣韁繩停下。

縱使有氈巾擋著,溫瑜一雙手還是被凍到麻木。

蕭厲翻下馬背後,她自己抓著馬鞍跳下,因手已凍僵,沒抓穩便跌了下去,蕭厲長臂一撈接住她,抱放她站穩後,才將手收回背到了身後。

隻是溫瑜早已叫巨大的悲傷裹挾,已無暇在意這些。

蕭厲知道她心中沉痛,說:“這是渭水河,過了河再一路往東五百裡,便是奉陽了。”

此刻天光方才初綻,遠山覆雪,渭水河畔倒伏的蒹葭凝著半透明的晨霜。

溫瑜立在河岸邊,長發和衣袍叫風吹得飄飛,她一雙已哭得乾澀發疼的眼,望著薄霧籠罩的渭河對岸,淚水再次滾湧而出。

她跪了下去,對著望不見的奉陽故郡磕了三個頭,瘦削的雙肩顫動,終是失聲痛哭起來。

從今往後,她沒有阿娘,沒有父王,也沒有兄長了。

裴頌,裴頌!

所有的悲和痛都在這天地間呼嘯的風聲和撕心裂肺的哭聲中,凝成了那兩個瀝著血的字。

仇恨碾碎了一切悲楚和痛苦。

溫瑜哭夠了,在稀薄天光中抬頭看向對岸,通紅的眼裡再流不出一滴淚來,隻剩在晨霜凜風中凝出的煞氣:“我溫氏子瑜,此生必殺裴頌,複此血仇!”

蕭厲沉默地陪她站在渭河邊上,目光穿透江河之上的薄霧,看向那個他從未去過的奉陽城。

似也看向那薄霧之後,血腥占領了那片河山的人——裴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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