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塵拿審視的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番,才開口。
“潘家三郎?”
潘三郎垂眉斂目,行了個禮:“顧侯。”
婚禮還沒有完成,還是不可以改口的。
顧北塵仔細地看了看女婿,麵上神色漸漸和緩:“那次在平西伯的府上,我因為一個戰略和潘帥爭執起來的時候,是你改動沙盤,提出了固防的方案。”
“是晚輩失禮了。”
顧北塵揚起嘴角,微微一笑:“哪裡,你的建議很有用。當時我還遺憾你是個男子,不可在外征殺,建功立業。而今嫁入我家來,輔佐我的女兒,倒也不算埋沒。”
“是。多謝顧侯垂愛。”
顧影聽她們交談時,就望著喜堂外邊的一片亂象。
她這位置在側邊,可以繞過門前影壁牆,看到外邊接親的隊伍都停在侯府門口。
大紅喜轎早已落地,轎簾搭在頂上,抬轎子的女人們無所事事地立在一邊。轎前還有一匹膘肥身壯的大白馬,個頭高,四肢長,胸前掛著綢花。想必這就是顧芸騎著去接親的馬了。
“看來,這代娶的婚禮,剛走了三四成的進度。如今我為了自家的威風,強行打斷,搶回了親自拜堂的權利。這麼尷尬的事,不知道顧芸會不會記恨?
“方才鄭氏夫郎直接喝止喜堂上的儀式,要仆從當場給顧芸更衣,這種手段,看似羞臊她,實則就是讓我過意不去呢。
“哎,我娘這後宅還是需要人管的,我是不是也該給鄭氏父女留下一線麵子,不要過於趕儘殺絕?以免被我娘抓了把柄,失去我唯一的倚仗。更何況,我娘遲早回邊關,若我自己在家時和鄭氏撕破臉,未免給自己帶來麻煩。
“等到顧芸過來了,我還得看看情形,打打圓場,不要大家鬨起來,給家門聲譽蒙羞。”
顧影這一套盤算下來,自己都嫌棄自己。
她記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適應力強,決斷乾脆,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適應演戲文裡的生活。如今被無情仙改動性格,剝離掉了“果決”的優勢,思考事情都要看兩麵,半天權衡不完利弊,全身上下都透著不對勁,生像是被折了一條臂膀。
倒是也能按照舊習慣,給自己指條路,然後闖過去。
可萬一錯了呢?
這戲文的情景很有趣,難得來一趟,她還想多看看呢。
唉,來都來了。反正關鍵時刻無情仙也會幫忙的,那就這麼走一步看一步地來吧,到時候再商量?
顧影猶豫不定,倒也沒關係。這場子裡的大家長,是堂堂侯爵之尊,顧北塵。她能接過推進事情發展的重擔,把婚禮促成,那就不用顧影自己費心了。
“好了,人也都齊了。奏上樂,繼續吧。”顧北塵一臉威嚴。
她連甲胄都不卸,嘩啦一聲撩開甲擺,大馬金刀地往堂上一坐。眼帶威壓,緩緩在喜堂掃了一遍,所到之處,無人不顫栗。連樂隊都閉了眼,悶著頭,隻管吹拉彈敲,十分賣力。
太颯了!
這哪是來觀禮,分明就是大帥升帳啊!
隨後趕來的鄭氏,連說話的餘地都沒了,乖乖地溜邊到椅子那裡坐了下去,露出勉強的笑容。
“有娘撐腰,我怕誰!”顧影底氣又足了幾分。
新娘和新郎站在屋外,各自從司儀手裡接過了大紅綢花的一端,然後由顧影牽引,潘三郎隨後,上堂行禮。
忽然間,顧影就像是有了什麼仙法似的,聽到了周圍賓客的紛雜心聲。
“哎喲喂,這麼醜,當真也敢娶?”
“這麼個爺叔,白天看著就夠醜的,要是晚上睡一覺醒了,忽然看見,那還不得嚇死?”
“長得醜,命還凶,真不知道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他以前都沒有羞恥心嗎?就沒有人說過實話,說他真的很醜嗎?看他還腆著臉跟顧侯說話,也不怕閃了人家顧侯的眼睛。”
“龍虎純陽命誒!誰敢要啊!要不是顧家得衝喜才娶了他,他嫁得出去嗎?我家的小孩,要趕上這種生辰八字啊,趁早擱馬桶裡淹死算了。”
“謔!看這神氣巴拉的模樣,在女子麵前站著都不知道低頭,還挺傲啊!”
顧影深深吸了口氣:“無情仙!把你這神通收回去!”
“就是給你聽聽,外邊也都是這麼傳言的哦!”無情仙還挺開心。
“原來你給潘三郎修整儀容,是沒安好心。這戲文裡的人,都覺得鄭氏和梅兒那樣的男子是美的,潘三郎憑這種相貌,就會被人不斷地攻擊!”
“哈,你懂得就好。”
這無良神仙!她還得意得很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