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是彆想睡了。
有些人躺在冰冷的車子裡,隻能考慮埋在哪裡的問題。
一行人返回憲兵司令部,大佬們行走時的壓抑氣氛,讓樓梯間站崗的憲兵都覺得寒冷。
會議室。
落座後的眾人沉默了一分鐘,憲兵司令岩佐太郎率先開炮。
質問土肥圓:“土肥圓君,死了72人,給軍部的報告,你讓我怎麼寫?”
“因公殉職。”
土肥圓的聲音沉,但是不亂:“在特工戰中,一次失誤就有可能造成極大的損失,對我們也是這樣,對中國人也是這樣。
今晚行動失敗我有責任,但是這隻是一次交手而已,讓我們清楚的知道隱藏在租界,隱藏在上海的抗日力量有多強。
強,就代表對方人多,英美巡捕的隻言片語也說明了這一點,而人多,犯錯的幾率就會大,隻要讓我們找到一次機會,我們就可以把隱藏在上海的特工一網打儘。
暫時的失敗不叫失敗,暫時的成功也不叫成功,長治久安,才是我們想要的目的。”
“我相信土肥圓君的能力,你的手段也一定會給上海帶來全新的麵貌。”
岩佐太郎平靜的說完,猛然間重重的扣了幾下桌子,怒氣溢於言表,“但是一年了,已經一年了,你覺得軍部還會給我多少時間?
是,土肥圓君來了上海也不算很久,以前的失敗也不能歸咎到你的身上.
但是我從特高課裡抽出了270萬日元的經費來支持你,我要的是立刻,馬上,哪怕是暫時的成功。
你就給我這個?
從來沒有死過那麼多的人!這封電報發往參謀本部,你覺得看到這封電報的人心情會怎麼樣?”
岩佐太郎說完猛扣桌子,在下屬麵前也照樣不顧及傳出去可能影響不好。
畢竟,不一定還能有多少以後。
戰場上,死上五百五千,那都正常,但這裡是上海,是叫做後方大本營的上海。
死上幾個,那都是過失,死上十個,那就是重大過失。
“我會和東條次官說明情況。”土肥圓提點了句。
岩佐太郎悶哼一聲,這才扭過頭暗自生氣不語。
罪已經難逃,但是這已經是最壞的結果裡最好的結果。
“也許很快有轉機,法租界的醫院裡,落在我們手裡的特工還有兩人。
雖然軍統的人肯定會做撤退措施,但是根據這兩人交代的口供,到時候我們就能分析出很多他們行動的策略和入駐上海以後的活動軌跡。
隻要領頭人都是同一個人,在安排上,大致都有跡可循。”
土肥圓畫的大餅,岩佐太郎沒興趣吃。
隻是冷淡的說道:“希望我還能等到土肥圓將軍的捷報。”
這個時候,長穀仁川的助手就來他耳邊說了幾句。
場麵有些冷,長穀仁川要給氣氛加加溫。
“商量完了?那麼說吧,當明天早上一堆的記者堵住領事館的大門的時候,讓我怎麼說?日軍決議攻占租界?還是幾十人不小心迷路,一時走失?”
長穀仁川的音色平淡至極,一挑眉說道:“我剛收到消息,英國人和美國人已經商量完了,明天會采取嚴厲的口吻質問此事,抓重慶特工?
那麼明天的午間報紙頭條就會是,日軍七十餘人硬闖租界,被重慶特工全部消滅。
我們的軍人,商人,政客,看見這份特彆的報紙,我都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領事館我覺得我待不下去了,這憤怒的國人能衝進來把我打死。”
這倒是個難題,土肥圓和岩佐太郎都眉頭緊皺。
死人的事還能算內部的事,但是外部的事情傳出去,這會引起什麼後果誰都不知道。
日本軍人打中國軍人打不過,這消息能發麼?
可死傷這麼大,要虛構起碼要虛構百人以上的中國人死亡,屍體呢?
“事情發生在英美租界,我是真不知道這件事怎麼說,怎麼瞞?兩位幫我出個主意吧。”長穀仁川說這話,主要看土肥圓,畢竟是他惹的禍。
贏了,什麼都好說,土肥圓就是土肥圓,出手果斷,軍部大賞,接著外務省擦屁股。
現在輸了,這屁股外務省根本就不想擦。
“我總不能說是土肥圓將軍你指揮失當吧?伱可是國人心中的戰神人物。”
短暫思考,土肥圓麵無表情給出回答。
“羽田青作為今晚行動的負責人,本應該在規則之內對中國特工展開追擊,比如絕對不能跨入租界,對英美等國的權益形成傷害。
但是他肆意妄為,全然不顧租界界線的限製,不經請示擅自出動,造成大敗。
事後,經憲兵司令部查明,羽田青叛變,是紅黨成員特工,處心積慮埋伏在軍內多年。
此次事件,是中國意欲挑起英美法等國對日本國的仇恨,而故意為之,其心可誅。
羽田青罪責難逃,明日正午處決!”
唔,長穀仁川想了想這個主意,彆說,雖然被紅黨特工埋伏進軍內很蠢,但是有間諜其實不算什麼稀罕的事,這個說法一出,國人肯定就好接受的多。
關鍵,因為間諜的出賣導致軍人死亡,怎麼也比軍人打不過來的解釋要好。
而且對英美國的解釋也有了。
雖然事實上彆人都不會信,但是麵子上過得去就行。
“這個羽田青是誰?”長穀仁川沒聽過這名字。
“我弟子。”
“.他人呢?”
“在行動中一起死了。”
嘶.長穀仁川都得歎一句真是狠啊,弟子因公殉職已經夠慘了,死人你還拿去打成叛徒,這是要被唾罵的永世不得翻身。
夠狠。
“那明天怎麼殺?”
“找個死囚出來頂替一下,槍決後把他的屍體抬出去給記者看,剩下的事情不會有人關心的。”
對內對外的事情都告一段落,起碼有個解釋了。
剩下的問題就是怎麼報仇,怎麼把這幫特工鏟除掉,從而恢複上海的經濟。
討論歸討論,特務事宜的大權還是在土肥圓手下,這是不會變的。
一是他是軍部委任的對華特務委員會主任。
二是270萬日元的經費都給出去了,想收回那就彆想了。
中將對中將,岩佐太郎沒有辦法要錢,也隻能希望土肥圓確實有傳聞中那麼厲害了,他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看了眼下麵一直沉默不語的藤田和清,也就是這種時候,岩佐太郎會有點彆的想法。
雖然藤田和清遠沒有土肥圓這麼厲害,但是這個人能力不錯,關鍵結交的人脈廣,單純就上海來說,藤田和清絕對比土肥圓更吃的開。
如果當初計劃沒變,給藤田開展業務,進展雖然慢一點,但是按他的計劃進展,是不是就能穩贏?
“藤田君,先走了。”
“長穀先生慢走,我派憲兵送你回去,最近不太太平,安全點好。”
“好。”
長穀仁川回到領事館,叫來發報員。
他和岩佐太郎不同,他隻對外務省負責,今晚的行動失敗跟他沒有任何關係,甚至於這還是一個絕佳的甩鍋機會。
“發報,內容如下”
長穀仁川一五一十的記錄今晚發生的事情,包括今晚土肥圓的失敗,喪命的軍士數量,各國在事後給他打電話中所表現出來的態度轉變,以及土肥圓提出的應對策略,是否可行,希望給予準予答複。
最後強調,因為特務工作進展的不順利,和租界特工所表現出來的強大戰鬥力,對未來的上海經濟複蘇,表示可能速度會不儘如人意。
說清楚了,那以後上海經濟有問題,那就彆怪他了。
憲兵司令部。
周清和牌收屍隊收屍工作進行了一整夜。
這軍人‘和平’時死亡,和戰鬥時死亡,到底是有區彆。
比如現在至少有時間能慢悠悠的給他們換個衣服,整理下難看的腸子,縫合下肚子啥的。
比戰時能走的體麵一些。
周清和身為憲兵隊長,又兼著軍醫的活,這在他們死前動不了手,死後怎麼也得動動手。
懷著悲傷沉重的心情,給他們辦好發送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