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2 / 2)

薄情 令杳 9710 字 6個月前

“當時如何?”

“就是搬家嘛,”薑馥瑩口中塞滿,含糊道:“你還吃些嗎?對了,你若想要喝酒也不是不成呀,過陣子養養應當就能喝了,最近還要喝藥,今日孫大夫說的話可記住了?”

常淵笑笑。

“記住了。”

這話題轉得真是……很不高明。

“總之。”

她開口,像是要給這番對話下一個定論。

“人生不過三萬天,”薑馥瑩舉起筷子,夾住了一片鹵肉放進常淵碗中,“吃了這一頓,所有不開心通通翻篇。”

一頓飯吃得賓主儘歡。

桐花不知何時偷偷吃了酒,這會兒麵色緋紅,傻乎乎笑著:“阿娘,我想染指甲。”

“想想想,你什麼都想,”蔡氏口舌不饒人,過了會兒道:“馥瑩染不染?我明日去采些花來。”

薑馥瑩下意識拒絕:“不了吧,要包著手好久呢,我做事……”

不方便還未說出口,便聽羅胥君道:“我們馥瑩上回染指甲還是小時候,這都多少年了。”

“馥瑩姐手這麼好看,不染太可惜了。”

桐花說話都帶著酒意,“染吧染吧,過幾日便是七月七,好看呢。”

薑馥瑩看了看自己的手,“還是算了……”

“這次便莫要算了,”常淵忽地開口,“要做什麼的話,不是還有我麼。若不便,我幫你染便是。”

薑馥瑩抬首,看向常淵。

男人身上沒有酒氣,清爽乾淨,即使眼盲也從未讓自己邋遢郎當。她垂眸,常淵圓潤堅硬的指甲映入眼中,顯得她指尖更秀氣小巧。

確實……許久不曾打扮過自己了。

她看向常淵的麵龐,聞著男人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點了點頭。

“也好,”她轉過頭,彎了眉眼,“麻煩蔡嬸了。”

-

外頭下了些雨,薑馥瑩坐在屋裡,伸出纖纖十指。

“你會嗎?”

她認真詢問。

兩人靠著窗,外頭雨不小,這會兒隻能在屋中。常淵屋子小,還暗,薑馥瑩稍猶豫片刻,便將人領來了自己閨房。

二人開著門窗,行事坦然,又是即將成婚的未婚夫妻,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常淵感受著屋內更加馥鬱,明明多次讓他安神,卻又時時讓他失神的盈盈氣息,定了定神。

“不會,”他言簡意賅,“但是可以學。”

薑馥瑩微微後仰,研磨出的鳳仙花汁鮮豔欲滴,滿是香氣,“搗碎加些明礬,塗在指甲上,用布帛包起來——”

說到布帛,她才想起一事。

“你等等。”

她起身,留常淵一人坐在窗邊,自顧自在一旁翻找著什麼。

腳步聲漸漸靠近,她輕快道:“閉眼。”

“做什麼?”

常淵“看”向她的方向。

薑馥瑩一直很喜歡他這雙眼,除了瞧不見有些少了神采外,其餘無一不是她鐘意的模樣。

她那日為常淵裁了衣裳,做完瞧著有些剩下的布匹,這樣好的料子可不能糟蹋,隨手便裁了塊長條狀的布,出言道:“待會兒就知道了。”

常淵閉不閉眼的都不重要,總歸看不見。但她說了,他就依言聽從,闔上了雙眼。

不知何時開始,他已經習慣了聽話。

聽她的話。

比身體的觸碰先來臨的,是那股擾人的氣息,即使在充滿著她氣味的屋子裡,也仍舊有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不過一刻,溫熱的指尖輕觸在眼角。

他坐著,她站著,自上而下地、帶著聖人憐惜一般地觸碰,輕柔又珍重。

很奇怪,他至今不知她的麵目,卻能本能勾勒出一雙如水盈盈的眼瞳。定是柔婉的,又不失倔強狡黠的,如潺潺小溪、又如茂密叢林一般有著勃勃生機的眸。

如山川、如河流,屹立又包容,相隔咫尺,又好似走不進她的身邊。

眼瞳輕輕顫動,睫羽灑下陰影,薑馥瑩拿起布帛,將他的雙眸遮上。

冰涼的觸感從皮膚上傳來,她的手臂繞後……靠得更近了些。

太近了。

他幾乎要靠在她的懷裡,可還未等他做出反應,一個漂亮的結就已打好。薑馥瑩滿意地拍拍手,後退幾步從遠處觀望。

“不錯呢,”她莞爾一笑,看著自己的成果,“很適合你。”

喉結帶著些局促地滾了滾,常淵收緊指尖,幾個呼吸之間似有萬千念頭浮現,又被那濃霧深深壓了下去。

“……多謝。”

他低下頭,抬手觸碰著眼上的布條。

充滿了她的味道,針腳也是熟悉的,她的手法。

薑馥瑩,這個名字在短短時日之間,幾乎貫徹了他整個人,從裡到外,從上到下。

他的身上無一不是他的痕跡,就連——

常淵忽地止住想法,手畔的鳳仙花汁滴落到指尖,一片滑膩。

“薑娘子對所有人,都是這般好麼?”

他微微抬首,對著薑馥瑩的方向。

她憐惜的目光也會落向旁人嗎?

若她撿到的不是他,還會這樣親昵地靠近著,這般貼心對待麼?

應當是的。常淵體內滾燙的血液都靜了下來,她會是的,她就是這種人,對誰都……對誰都好。

既然對誰都一樣,那憑什麼,偏他要因為她的舉動頻頻亂了心神,恍惚神思。

這不公平。

薑馥瑩不解地望向他,“可是係得緊了難受?……”

這語氣,好像頗有怨念似的。

她走近準備調整些許,方抬起手,指尖便被一片熱意收緊、包裹。

他牽住了她的指尖。

“無事,染指甲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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