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陽府城。
儒商鐘家大院之中。
鐘家家主鐘鳴臉色青白交映,蒼老的雙眸間更是血絲交織,看著身前那恍如鐵塔般的漢子,目光之中滿是茫然,仿佛在看著什麼妖魔鬼怪。
他少時讀書,也曾跟大儒修習,自覺有成之後想要入朝為官,然而屢屢碰壁,機緣巧合之下轉而從商,竟是日進鬥金。
其人寬厚,常常以儒商自居,不乏仗義疏財之舉,時人稱道。
放眼整個鳳陽府城,除了近年來威勢越來越高的薑家商行之外,怕是在商之一道上,無人敢說能跟鐘家掰一掰手腕。
鐘鳴好學,自建數棟私塾,以供門下賓客、隨從乃至是仆人的孩子一起讀書,無分男女皆可習之,屬於儒家有教而無類的典範。
隻不過這些年來修身養性,鐘家的大事也漸漸不再去管,商界沉浮數十載後,他的身上卻增添了些讀書人的氣質。
越是經商,他便越是發現經商隻能救一小部分人。
甚至伴隨著鐘家積攢的錢財越來越多,許多曾跟著他的老人竟也變得愈發吝嗇起來,出現了這樣那樣的毛病。
老夥計們有些被他送走了,有些還沒有,但也快了。
大概是因為他們書讀的少了。
於是他常常讀書,如今白發已添,兩鬢染霜,卻也稱得上是學富五車,自成體係。
直到昨日,一個墨者叫門。
這家夥不談兼愛,不論非攻,開口就是儒家聖賢之言。
嗬,他能怕這家夥?!
一個墨者,跑儒商這兒來拽儒家經義,真真是把人給看扁了!
真以為他這些年是白活的?
兩人論道一夜!
他沒贏。
難以言喻的挫敗感充斥在心間。
真要比不上大儒,他也就認了,可輸給一個墨者,一個五大三粗,看上去渾身都是肌肉的墨者......
何止是臉上無光啊,以後鐘家還好意思自稱儒商麼?
“鐘老爺子,可還有話要說?”
範歸笑嗬嗬的問道。
“......沒有。”
鐘鳴的臉色黑的深沉,卻也並非輸不起的人。
反正都當商人了,真正的儒生也沒幾個在乎他的,甚至引以為恥的都有不少,認為他在敗壞儒家的名聲。
“那就好說了。”
範歸笑的燦爛,緊接著說道“鐘老爺子是個商人。”
僅一句話,鐘鳴青白交織的臉色霎時間一片通紅,渾身血液似乎都竄到了腦袋裡,雙拳緊緊的捏在一起,恨不得給他一拳。
他雖不以經商為恥,卻從不承認自己隻是一個商人,儒商儒商,儒字在前而商字在後!
儒是理想,商是生活,他生活富足,已到了追求理想的時候,卻是被一個墨者給羞辱的一敗塗地。
偏偏還說不過他。
昨日就不該見這家夥......鐘鳴已經開始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