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搶注(2 / 2)

頑賊 奪鹿侯 10261 字 3個月前

同樣的道理,也出現在張一川這個河南總兵官身上。

他進軍河南,靠的就不是正統,在整個河南,沒有人認同他,甚至沒有人認同他身後的元帥府,他們就是外人。

走投無路的百姓加入他或被他裹挾,目的是投機,隻不過追求的機會比較低劣,隻是為一餐飯食和瘟疫中的救援。

如果有人在此過程中融入其間,生活狀態得到改變,富有起來或得到更好的社會地位,被授予官爵,心裡就也會接受他。

好像元帥府已經統治了陝西,他們的河南總兵也挺正規的,也能讓人看見得到美好生活的希望。

那麼在河南,反對他們的人就會少一點,得到一點正統性。

而在南直隸的鳳陽府,張一川是一點正統性都沒有,身上所有符號都是負數。

人們對元帥府所知甚少,聽見更多是慣於他們劫掠、作惡、反叛、屠城的消息。

而‘偽總兵’官職,還是個河南的。

這些身份對他在鳳陽府做事毫無幫助,隻有利用趙古元的名頭,才能使鳳陽府窮民快速接受。

人們聽古元真人趙趕朱的故事長大,對這個稱號熟悉,一旦有人舉起這麵旗幟,對現狀的不滿就會都投射到這麵熟悉的旗子上,被驅使著投身其中。

所以這事,根本就不是劉承宗能決定的。

張一川派人跑回來傳這個信兒,也不是為了讓他冊封皇帝。

而是不希望他從彆的地方聽到這個消息,將來心生嫌隙。

所以提前告訴他,畢竟你忠誠的部下都告訴你了,你可就不能大耳刮子抽我了。

實際上劉承宗猜測,兵貴神速,早在張一川部使者上路的同時,這麵古元真龍皇帝的旗幟,應該已經在鳳陽府樹起來了。

他封不封,其實無關痛癢。

對劉承宗來說,需要考慮的隻是此事引發的連鎖反應罷了。

他正對著西安府衙裡得來的大明全輿圖思慮,劉向禹和楊鼎瑞便聯袂而來。

兩位長輩興衝衝地告訴他:“建號稱製已有章程,冊封十二轉武勳的名目也已編好,特設忠武尉與建章校尉兩轉勳位,專門用於冊封功臣。”

十二轉武勳是唐朝的榮譽稱號,從一級到十二級,享有從七品到正二品的待遇。

獲得武勳的要求,是做為戰場指揮官取得勝利,依照敵我兵力多寡、殺敵俘獲數目,取得不同的轉勳。

兵力多寡分為三級,敵眾我寡,叫上陣;兵力相當,叫中陣;我眾敵寡,叫下陣。

根據斬殺俘獲敵軍總兵力的比例,也分三級,斬獲四成,叫上獲;斬獲兩成,叫中獲;一成則叫下獲。

同時根據戰場局勢、敵軍精銳程度,可分三等,最辛苦的是第一等,最容易的是三等。

根據戰陣級彆、兵力多寡和斬獲級彆綜合起來,就能得到勳位酬勞。

上陣上獲,第一等,可得到五轉勳酬;第二等四轉;第三等三轉。

上陣中獲、中陣上獲,第一等,四轉勳酬;二等三等遞減。

上陣下獲、中陣中獲、下陣上獲,第一等得三轉;二三等遞減。

也就是說以寡擊眾並以弱勝強,殺敵俘獲大於四成,才能得到第五級武勳。

這是最普遍的賞功勳位,當然還有軍陣未成先衝過去把敵軍擊破的跳蕩,先鋒衝過去收降敵軍的降功、斬將奪旗之類的殊功,也會有不同的權重。

而老太爺特設的忠武尉和建章校尉,就是為稱王建製時的老兵老將專門設立的資曆勳酬。

前者作為第一轉武勳,將會普遍授予獅子營時期追隨劉承宗至今,但未能成為將領的老兵,給予其從七品的官俸與待遇。

而後者則作為第五轉武勳,授予軍中總副參遊,既做榮譽稱號,也能多領一份從五品的俸祿,作為其擁戴稱王的回報。

“大,軍中像這樣的老兵,多嗎?”

劉承宗一臉探究之色,納悶道:“最開始的老人,哪怕算上成為軍官,恐怕都沒多少吧?”

六年時間,轉戰西北西南,挑戰四方強敵幾乎無月不戰,中間有脫離的、負傷的、戰死的,再加上轉到彆處的。

整支元帥軍裡,有這樣老資曆的人恐怕都不多。

“應授忠武尉的有五十八個,另外還應該有四個人,但沒找到。”

劉向禹提起這個數目也滿是感慨:“其中一個還是老夫教過的學生,可能脫伍做彆的了。”

楊鼎瑞補充道:“倒是應當受封建章校尉的將校多些,有一百三十七員將領,這份支出,一年不到三萬石。”

劉承宗對此並無異議,頷首道:“應該的,他們的支持比一個營大得多,養一個營都不止這點花銷。”

拿下陝西的元帥府還是富裕了,單西安府這一年賦稅屯田九十餘萬石的收入,足夠讓劉獅子財大氣粗起來。

劉承宗收下父親拿來的勳官名錄,壓在桌案並沒有看,而是轉頭道:“張一川送來書信,讓我封他古元真龍的帝號,以便在鳳陽府活動。”

他話音剛落,楊鼎瑞的雙眼便亮了起來:“好事啊!”

“好事?”

劉向禹眯著眼睛:“這算哪門子好事,跑到鳳陽府建號稱帝?這帝號聽著就不正經,何況你封他,何其滑稽,傳告天下,隻會讓人以為我大元帥府也不是正經人士,惹人恥笑。”

“不,大,他這個隻是帝號,元帥府的人才儲備要建號稱製都費勁,張一川哪有那本事。”

劉承宗笑著解釋道:“隻是過去那邊有個趙古元起事,借其名號行事而已。”

“嗯……”

劉向禹默不作聲地稍加沉吟,似乎還是覺得這事離譜。

片刻之後,他才對楊鼎瑞問道:“你又為何說這是好事?”

“太公是關心則亂,元帥稱王,是分封功臣、凝聚人心、正外藩主從,已是迫不得已。”

楊鼎瑞說著,攤手道:“稱王建製,於我國事實則無益,明廷勢必調大兵陳布山西河南一線,東麵再無險阻。”

“我等如今雖遷至西安,但此地尚無經營,僅能提供糧餉,然兵甲器械、馬匹驢騾,都要從河西調來,牛羊更要靠衛拉特與青海輸送。”

“沒有一年半載的苦心經營,整個陝西,實難消化。”

楊鼎瑞推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鏡,看向劉承宗身後懸掛的輿圖:“戰端一開,若是速勝,大兵挺入黃河南北,千裡沃野由著我軍衝突,兵馬器械消耗從何補給?”

“治理郡縣的人才從何而來?”

“後方數千裡之地由誰鎮守?”

“到時前線大將鎮守四處,主力軍隊分散各地,萬一受挫,兵馬集結都來不及,隻靠些難以信任的降將弱軍,能否退回陝西都是問題。”

“若不速勝,則河南大好土地,免不得要被兵禍拉鋸,同樣不算好事。”

楊鼎瑞這一連串的疑問說罷,才指著輿圖的東南方向道:“眼下張一川要以帝號行事,又威脅大明祖陵,明廷必調大兵圍剿,對鳳陽呈包圍之勢。”

“大帥可修書一封,準其以古元真龍之號便宜行事,待明廷兵將形成包圍,則大帥建號祭天,兵出潼關,自西北打破包圍,讓張一川向北虛晃一槍,呈合兵之勢,待形勢一變。”

楊鼎瑞越說越興奮,拍手道:“向南突圍,兵進應天,則我軍順勢收取河南,北路渡河進山西腹地,南路將戰線推至黃河沿線,對官軍形成反包圍……”

劉承宗聽懂了,楊鼎瑞的重點,在於節奏。

有張一川在東南以帝號行事,吸引明廷主力圍剿,可以讓元帥軍即使大勝,也不可避免的將注意力放在南方的重兵集團,不至於在北直隸跑馬狂奔,導致戰線太長戰略崩潰。

從這個角度上看,張一川在此時以帝號行事,確實為劉承宗吸引了火力,使明廷顧此失彼。

隻不過誰也沒想到,此時此刻的皇上,可不僅僅兩個。

禮衙尚書快步奔入大殿,神情急躁,手持書信邊走邊道:“大帥,漠南都督府急報,後金附從蒙古諸部議請黃台吉上尊號,後金議定廢女真諸申舊說,統稱滿洲,僭號稱帝改元崇德,定國號歹青固倫。”

張獻忠高舉左手指指點點,那神情如喪考妣,哀嚎道:“這黃韃子其心可誅,把咱起家青海的國號大青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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