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顯看不上王左掛,也不覺得這是條明路,吐出口煙擺手道:“投他還不如去尋王嘉胤。”
王嘉胤也是賊,其下有不沾泥、楊六等人,在魚河堡東北邊牆內秦晉交界的府穀縣,專事掠奪富家。
劉承宗連忙擺手,道:“不是要投,是躲著他們走。”
他腦海中的記憶對這段時間層出不窮的叛軍頭目並不清晰,也就有仨能叫上名字的人物,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
巧的是這仨人他都認識。
高迎祥是安塞人,馬賊頭子,曾因走私馬匹在米脂大牢從春天住到秋天,懂的東西很多,教過相馬、騎射、騎術還有些實戰經驗。
人家儘心教倆兄弟,就為劉舉人能把他放出去,但劉舉人膽子小,高迎祥在外頭的兄弟把金銀盒子送到家裡都不敢要。
最後劉承宗都蹭完高迎祥的斷頭飯了,還是外頭的兄弟賄賂了當時的縣令,這才把人救了出去。
高迎祥出牢房當天夜裡帶人折回城裡,拿弓箭射他們家大門,還拿青磚砸壞了個黃銅門環。
這個人在去年在安塞聚集饑民起兵了,在劉承宗另一份記憶裡他號闖王,轉戰東西。
後來做了大西皇帝的張獻忠,劉氏兄弟跟他不太熟,也隻見過一麵,倆兄弟當兵前在家鄉擺了流水席,隻記得那天有個叫張獻忠的延安府捕快喝了許多酒,指天罵地的出洋相,牢騷滿腹。
還有銀川驛卒李自成,這個時候還叫李鴻基,跟劉承祖同歲,所以劉承宗見麵要叫一聲黃娃哥,關係不遠不近。
當年劉舉人找驛丞來教騎術,連頓好吃的飯菜也舍不得請,來了幾次人家就不來了,把年輕的李鴻基派來,教過一段。
劉承宗不知道這些起兵的豪傑誰好誰壞、誰強誰弱,但他知道活著,誰活得久誰厲害。
所以其他起兵頭目都靠不住,投奔他們是死路一條,自然不推薦曹耀去投,隻是問道:“你覺得他們這些賊人,如今散布何處?”
曹耀卻沒立即回答,眯著眼睛沉吟著:“躲著他們走,左掛子和王嘉胤的馬多人更多,對,是要躲著走——可咱要往南走,他們也要往南走啊!”
躲著走不光是怕狹路相逢,還因為大牲口和人都得吃飯,叛軍走過的地方隻怕山裡連草都沒有了。
跟他們撞上是死路一條,甚至跟在屁股後頭走他們走過的路,也是死路。
說著,曹耀就從篝火裡挑出根短枝,在地上邊畫邊道:“他們聲勢越來越大,能不害怕朝廷調邊軍討他們?定是要離開邊防,離邊軍越遠越好。”
“陝北的路都橫著走,處處大山,官軍進不得山他們也進不得山。”曹耀輕易地用黃河分開陝西山西,將幾座城鎮做為重要節點畫線相連。
“延安以北的山都光禿禿,誰進去誰餓死,要麼往東渡黃河進呂梁山,要麼就得往南,延安以南。”
劉承宗看著曹耀畫出的路線,心裡不由得暗讚一聲‘不愧是援遼逃來的老賊!’,伸手在地上指著沿黃河西岸自北向南一個個圓點道:“米脂、綏德、清澗、延川、延長、宜川、韓城,這邊是耀州了吧?”
過了韓城,曹耀向西稍轉,在三條河流交彙處點了三個點,抬頭看著劉承宗笑道:“讀過書的,識地理。”
說罷,他抬手在那三個點輕拍兩下,接過話頭道:“富平、三原、涇陽,逼近西安府,渭北最富最肥之地,這煙絲聽說就是從南方運到涇陽,在那切的。”
“我要是那不要命的左掛子,一定把這搶了進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