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長,包括傷兵在內,能騎射、做過塘騎的優先進魏隊長的馬隊;炮兵優先進曹哨長的炮哨,餘下步兵混編進左右兩哨,等傷兵傷愈,全營視兵種比武較擠,發下九等兵勳。”
“兵勳,比較武藝賞罰?這,行不通麼?”
屋裡的人基本上都當過兵,儘管劉承宗說出的詞是用士兵和武勳拚湊而來,但對他們來說很容易理解。
因為幾乎每支部隊的將領,都嘗試過用兵部刊印戚繼光的兵法來約束,每月比較武藝,定上中下九等賞格。
但是無一例外,就算說明書放臉上,也沒人能操作成功。
飯都吃不飽,拿啥賞,又憑啥罰?
連帶著到現在,人們已經不認為這是一種有效的比較武藝、賞罰軍卒的方式了。
“咱也用九等,但不按戚將軍那個來,把它像將校武勳一樣,包括傷兵每人都是八等,製定適用於步、騎、炮三兵科的比較科目與標準,超過標準升一等、未達標準降一等,戰陣立功升一等、受罰降一等,當作獎懲製度。”
馮瓤說:“可咱沒軍餉,獎啥懲啥?”
“這就是我想說的戰利品標準了,咱們有營部、有軍官、有士兵,劫掠作戰所獲戰利全部上繳,錢糧七成留營部,餘下三成錢糧及各種戰利,由營部下發給軍官一成、士兵兩成。”
劉承宗抬手解釋道:“將來滿編,營部錢糧由營將與七名哨長共同擬票支配,用於采買物資、軍士吃用,至少半數票通過才能取用,大夥兒覺得怎麼樣?”
隊長全部不吱聲,他們很清楚,這事他們沒發言權,主要就看如今三名哨長的意思。
三名哨長都有決定權,對這種分配方式比較認可,稍加商議,營將改為兩票,合九票,達到五票就能取用。
隨後劉承宗幾人就分配戰利的詳細份額幾次商議,最重製定出士兵依照兵勳,在士兵總分配戰利品裡的額度。
九等算半份,再低就是輔兵,依附於戰兵,沒有分配戰利品的權利。
八等算標準額,升一等加一份,三等以上升什長,參與一次戰利分配減一等,減到八等為止。
戰利品中不易分割的,由營部折算錢糧配給,有需要的士兵可以從營部使錢糧兌走。
如此一來,既能激發士兵積極性,又因戰利總量恒定,保持平級單位多勞多得的整體競爭氛圍。
有了這套東西,獎懲賞罰都能以此而來,軍法也能確實起到震懾的作用。
諸如官軍軍法裡,動不動就斬首,並不適用於義軍,但反了非原則性錯誤,可以用降兵勳的方式來懲罰,甚至一擼到底,直接打到輔兵裡去。
到這個時候,劉承宗才說出兵勳在他心中真正的作用:“諸位記不記得,延水關外那日,我在關城上看得清楚,我們散了,官軍也散了,但官軍能很快重整旗鼓,哪怕互不隸屬的士兵,也能找不同的隊長歸伍。”
曹耀對那天的記憶太清楚了,嘖了一聲道:“沒辦法,他們士兵都認識隊長,咱的人能把什裡四個戰兵認全就不容易。”
互相熟悉,也是組織能力的一種,儘管比較鬆散。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組織,諸位隊長回去一定要與部下軍士說清楚,這兵勳,也可用於亂戰、掉隊的情況,哪怕都打散了、跑散了,兩個兵聚在一起,那就由兵勳高的人做主,收攏潰軍,團結突圍尋找大部歸隊。”
延水關的戰鬥,給劉承宗帶來太大的觸動。
以至於讓他迫切地想儘一切辦法,來加強騾子營的組織能力。
十餘名隊長領命應下,這三件事議定,剩下的人都沒什麼事,各自散去向部下傳達消息。
轉眼隊長們走乾淨,隻剩下曹耀三人。
這時候,劉承宗才頗為疲憊地歎了口氣,對三人笑道:“怎麼樣,這會可以說了,你們覺得隊伍這樣的改動如何?”
“挺好。”曹耀這話說得言不由衷:“等回了延安,兩隊人再整編,有你麻煩的,其實我覺得原來那樣就不賴,你這樣太費勁了。”
“怎麼說?”
“我不說你想打進北京城那事,你心裡也應該知道,彆說去北京,就這隊人想回延安府城,怎麼著也得再死一半。”
曹耀說的很殘酷,他盤著腿,抬手在炕上點了點:“你這麼費勁練出來的人死了,不心疼?”
“咋能不心疼嘛,若遇上戰事是沒辦法,這些改動一定能提升隊伍戰鬥力。”
劉承宗篤定道:“不信就後麵看,凡事先有規矩,細細做下來,雖然也難,但總比先沒規矩,後麵養成了習慣再立規矩容易。”
“可這有代價,代價是至少最近十日,什麼事都彆想乾,就整編士兵吧,隊伍像廢了一樣。”
曹耀抬起大拇指朝著西方:“陝西的官兵是不能大隊過來,可朝廷規定的是百人以上不可調動,萬一哪個楞頭來九十人找你呢?何況,人家不能三個千戶各率百人越境?”
他說著往後靠了靠,搖頭道:“更彆說,你是真造反啊,平反哪兒還有越境一說,你就是心太大,想的太遠,我覺得你把三五年後的事都想到眼前了,可考慮長遠,咱配麼?”
劉承宗無聲抱拳,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頭。
曹耀沒看懂,轉頭看向高顯和馮瓤:“你倆看懂這啥意思了不?”
倆人都懵懵的搖頭,就聽劉承宗沒好氣道:“嘁,這叫我拍了拍博古通今的腦袋。”
幾人莞爾,高顯笑罷了,道:“咱彆說那麼遠的事了,反正我覺得這些規矩也不壞,朝廷要發大兵來剿,咱這地方也沒地方跑,不整編也打不過,還不如整編,隻要活下來,以後還有個念想。”
“就說近前的,最近咱們做什麼,整編士兵,給傷兵養傷,剩下的人呢?”
劉承宗倆手一攤:“跟你們說,我心裡這次改編、兵勳,都沒有達到最好的條件,差個我大。”
他可是還記得父親把軍官師範隊當作教師編製來占位置的事。
“等跟我大彙合,每日教他們讀書,等有一半人能識得千字,這改編就算真完成了,在那之前……”
劉承宗道:“還是夾著尾巴做人,儘量規避官軍,養養傷,讓塘騎監視大河,剩下的人在隰縣周邊做斥候,尋合適的大戶,待新編各部與隊長熟悉了,搶一次權當練兵,咱帶著錢糧風風光光回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