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獅子營出征的第三日正午。
平涼城東十裡鋪,韓王攥勺子挖西瓜大口吃得痛快。
吃著吃著,他皺眉望向一旁瓜農:“本王吃你個瓜,你一直看,你是沒吃過瓜?”
瓜農在邊上站著可饞了,點頭道:“王爺,小民真沒吃過。”
韓王瞪眼道:“你種瓜的沒吃過瓜?”
怎麼會這樣呢?
韓王吃得沒有那麼爽了,他看看曹化淳,曹化淳看看他,說:“殿下,要賢良一些,吃東西要給錢。”
“誰說不是呢,本王也不知道他沒吃過瓜。”
說罷,韓王看看自己麵前半個西瓜,推過去對瓜農道:“來,這半個你嘗嘗,沒事,一會兒曹公公給你錢。”
曹化淳站在一旁,聞言瞪起了眼:“殿下,你見誰出宮辦事帶銀子?”
“嘁,還公公呢,連個銀子都沒有。”
韓王白了曹化淳一眼,埋頭繼續吃,吃兩口抬頭看著瓜農道:“那……賒個瓜吧,看前線打輸打贏。”
瓜農不吃,還是可憐巴巴看著韓王。
“不是,你這麼看著本王也沒有用,前線打了勝仗,本王去借幾兩銀子給你;若打了敗仗,嗖……”伴著發音,韓王抬手往北邊一指:“敗兵就把本王栓樹上了。”
“到時曹公公跟我作伴,誰還能給你錢啊?”
曹化淳翻了白眼:“殿下,奴婢還回宮侍奉皇上呢,不跟你作伴!”
韓王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心說你這人連阿諛奉承騙人都不會,也就沾了信王府大伴兒的光,要不然這輩子成不了個人物。
寧州知州周日強站在一旁,看韓王無比輕鬆的在這連吃瓜帶插科打諢,心裡急得直跳,一直站在急遞鋪門口,向東眺望。
鋪子外站的人更多,一堆將軍中尉,拖家帶口朝東望眼欲穿。
所有人都在等待勝負的消息傳回來。
周日強聽鋪子裡倆人叨叨得實在煩了,回頭從腰間繡如意的錢袋裡摸出瓜錢,放到瓜農手裡,道:“大王叫你吃,你就吃,彆怕。”
瓜農見著錢,千恩萬謝,但卻並未抱著瓜開吃,隻是小心翼翼看向韓王道:“小民想把瓜給娃娃吃,王爺……”
韓王擺擺手,瓜農抱半個瓜倒退出去,他這才一臉不高興的對周日強道:“周知州你這不對啊,有錢你也該先把錢借給我本王,再由本王給瓜錢啊!”
周日強這會心裡哪兒還有心思去想買個瓜的十幾文錢,擺手道:“沒幾個錢,什麼借不借的。”
“怎麼叫什麼借不借的,你懂個屁!”
韓王還急了:“我把瓜錢給他,將來平涼造反,他就會想到我吃瓜給錢,在家好好呆著!你把錢給了算怎麼回事,拍拍屁股你走了,啥用沒有!”
曹化淳和周日強對視一眼,都愣了好久,曹化淳才搖頭道:“韓王殿下若將心術用對地方,會成為大明的賢王啊。”
“嘁!”
韓王翻了個白眼,心說小王懂個屁,小王連吃瓜要給錢都不知道,還不都是大王教的好。
他抬手指天道:“有把刀子懸在頭頂,誰都賢了。”
曹化淳對此不置可否,據他所知,有時候就算刀子懸在頭頂,很多人也賢不了。
韓王又吃了口瓜,噗噗噗地不停吐子兒,像個豌豆射手。
吐完了子,他看向周日強麵色不虞,一股子紈絝子弟的模樣:“誒,我們都沒錢,你怎麼有錢啊?”
“在獅子營掙的。”
周日強理所應當道:“我也沒帶錢,曹哨長說大帥的兒子過兩年該開蒙了,請我寫了個小文章。”
“兒,兒子,他婆姨都沒有他有兒子?”
韓王磨痧著下巴一臉驚訝,這不得拜個把子?
“在哪呢,我怎麼沒聽他說過?”
“撿的娃娃,在鎮原呢。”
韓王遺憾的搖頭,太遠了。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既能當大哥,還能直接在玄學上拉長自己的壽命,兩全其美。
韓王甚至還想跳一段,對他來說世上最高興的事,就是離開平涼。
離開平涼,活十幾年也行。
留在平涼,活幾十年也行。
這倆事這輩子多少得搭一個吧?想搭一個,目前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跟劉承宗家大兒拜把子。
這樣沒準能離開平涼,肯定能多活幾年。
年年祿米一萬石,什麼事都不用乾,彆說頭上輩分亂,高高興興把爹換。
不過周日強一盆冷水就潑了下來:“秦王莊壘壩斷水,大帥聽見廢墟娃娃哭,才從其母懷中救出娃娃,這孩子長大啊,跟宗室怕是沒完。”
倒是曹化淳,看著韓王和周日強,心裡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他對周日強拱拱手問道:“周知州,我聽楊總督說,招安劉將軍,要為你保舉個四品,爺們就先恭喜周老爺了。”
“多謝多謝。”
周日強笑眯眯抱了抱拳,隨後才搖頭道:“實不相瞞,於劉帥營中久留,周某心中感慨良多,無意再走仕途,打算辭官歸鄉了。”
“且慢,其實還有個好去處。”
曹化淳對周日強道:“皇上說了,劉承宗可為善,需有人悉心勸導……青海宣慰使司同知,正四品。”
“彆吧?”
“彆吧!”
前一句是周日強說的,好不容易覺得脫離苦海,一下子要把他扔到青海去,心裡頭於公於私都不願意。
於私,回北直隸修書,通過漕河天天能吃到南京的新鮮鱸魚,那叫什麼神仙日子,難道不比跟在劉承宗身邊提心吊膽美得多嗎?
雖說跟著劉承宗走來走去,從不同與傳統文人的角度,看看不一樣的事,尤其現在不是反賊了,像一場很有吸引力的大冒險。
但周日強沒把握完成皇上的囑托啊,這劉承宗哪天複叛,北京的皇上夠不著劉承宗,還掐不死他在保定的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