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鐵索橋(1 / 2)

頑賊 奪鹿侯 3713 字 7個月前

風馬旗獵獵,禿鷲在山穀雲霧中盤旋。

老其加拖著疲憊的身子,撐著膝蓋昂起頭,向山頂望去。

離山頂不遠了,他皴紅的臉頰被冷風刮得鐵青,重重吐著白氣,裹緊掉毛的虎皮,像老樹皮樣的手緊緊攥著塊圓石,再度開始攀登。

他身上的瓶瓶罐罐哐哐作響,刀子斧頭碰撞不停。

小其加被累得雙眼發直,腦袋被羊皮帽子捂得燥熱,摘下帽子汗水升騰起一陣白煙,稍稍見風就凍得他打起冷顫,趕忙再戴好帽子,跟著師父往前走。

終於,一老一小攀上山頂,老其加把今天撿到的圓石放在山頂,跪在終年不化的冰雪中虔誠跪拜。

小其加拄著六尺獵矛在他身後站著,呆呆傻傻,看著師父禱告。

其加的意思,是狗屎。

和漢人習俗一樣,賤名好養活,寄托了父母不希望孩子夭折的希望。

老其加出生於四十年前的貢覺領地,年輕時在昌都的強巴林寺出家,因為給他剃度的堪布名為江白,所以他也叫江白。

寺中日子清苦,每日乾不完的雜活裡,江白和尚最羨慕那些富家子弟有吃不完的糌粑。

後來戰爭來臨,為支援仁蚌巴與藏巴作戰,強巴林寺三千僧人拿起兵器,與蒙古援軍一同向雪區挺進。

烏斯藏的混亂也是從那時開始,兩個第巴、兩個教派、兩股蒙古援軍,在高原深穀中殺得血流成河,所有的貴族、僧侶、平民與奴隸,都被卷進戰爭的泥潭裡無法脫身。

二十年戰爭,長得像一個人的一生。

他在戰爭中還俗,娶妻生子艱難苟活,有仗打的時候家人就吃得多一點,沒仗打的時候就勒緊褲帶吃得少一點。

大兒長大成人,為一口糌粑開赴戰場也死在戰場,小兒子出生即抵達彼岸被裝進袋子掛在樹上,妻子也因此難產去世,屍身隨著河流消失得無影無蹤。

女兒被路過的軍隊不知搶到哪裡,即使尚在人世,還不如陰陽兩隔。

江白和尚因為戰爭,成為貢覺土司的英雄其加。

隻是這麵象征英雄的虎皮,與他在戰爭中失去的東西相比,微不足道。

但戰爭卻並未因此結束,當格魯派的軍隊敗給藏巴,康區的白利王再次掀起戰爭。

老其加在黑夜裡磨亮斧頭和長槍,他滿腔憤怒無畏無懼,戰爭無法再奪走他任何親人,他以為戰爭必定能奪走他的身體,把他的靈魂送往彼岸與家人團聚。

可他還是低估了戰爭的殘酷。

這次他失去了家鄉,成了白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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