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鹿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接著再看更方便。
西寧城茶馬司官署。
夜幕降臨,二層窗台上,監視茶馬的中官張元亨燒完了香,依靠木欄端著煙鬥,看向城中萬家燈火。
西寧衛非常繁榮,但這種虛假繁榮建立在龐大到無人能製的走私貿易之下,朝廷讓他來監視茶馬司,是因為茶馬司的川茶賣了許多,該換到的河曲馬,卻一匹都沒有運往內地。
張元亨很清楚內中緣由,西寧衛城如今被一群叫天災改變人生的邊軍掌握,而張元亨也是被天災**改變人生的其中之一。
如果說倒黴鬼有個排行,他一定名列前茅。
他出生在保定府雄縣,父親是個在朝鮮打過仗的老兵,戰爭結束後回到家鄉用賣命錢置辦二百畝地、母親在縣城開了間裁縫鋪,育有兒女四人,張元亨排行第三。
那時物價便宜經濟繁榮,大哥在京營當兵,姐姐也嫁了個京軍,人們穿衣裳喜新厭舊,母親的裁縫鋪生意興隆。
在張元亨的幼年時代,生活過得非常美滿,平日裡每隔半月總有肉吃,桌上沒五個菜都不叫過節。
他是家裡最聰明的兒子,從小在社學讀書,教書先生總說,他是張家的麒麟兒,將來可以做到大官。
萬曆四十五年,他十六歲,在雄縣縣學考了秀才,似乎就是從那年開始,周圍的環境飛速變化,人生的喜怒哀樂向他紛遝而來。
答應要送他一張朝鮮弓的兄長在薩爾滸戰場失蹤,姐夫在戰場逃跑卻沒逃回來,隻送回一張逃兵被處死的公文,姐姐因這張公文受儘鄉鄰的嘲笑與白眼,選了個無人知曉的夜,吊死在房梁上。
母親總說夢見大郎回來了,抱著自己的頭,要讓她給縫縫,每日站在雄州古城的東門外等著,久而久之精神失常,有天突然就沒了蹤影。
接連失去兩個孩子和妻子,父親說這是他殺人太多的報應,變得沉默寡言終日酗酒,喝到神誌不清。
無憂無慮的張元亨成了家裡的頂梁柱,老父親需要照顧、小妹也年紀尚幼,他隻能勉強維持裁縫鋪的買賣,直到天啟六年。
那年發生了兩件小事。
第一件是六月十五地龍翻了身,從宣大到天津衛,從京師到開封,波及四省六十餘府州縣,餘震一連幾十次,被震垮的房屋壓死了數不清的人,他的父親隻是其中之一。
張元亨沒存下積蓄,但老父親的喪禮不能不辦,他借了筆錢潦草辦了喪禮。
他也不想潦草,但當時家家戶戶都在辦喪禮,吹喪的嘴都吹腫了,也沒人顧得上參加彆人家的喪禮,誰家都風光不起來。
這筆錢倒不算啥,眼看地裡的糧就該收了,收了糧就能還上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