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倒戈(2 / 2)

頑賊 奪鹿侯 9253 字 7個月前

跟他一起赴死的還有儒學訓導高錫、巡檢陳國俊,二人妻女一同殉死,緊跟著在巫山,還有指揮王永年和巡檢郭纘化率軍陣戰,全軍覆沒。

陳奇瑜拿著這些戰報遞給任權兒,說:“任將軍看見了,延安營務必奪回蘭州城擋住劉承宗,殲滅群賊的希望就在你們身上。”

任權兒將脊梁骨挺得筆直:“請長官放心,卑職必不會辜負長官的期望!”

陳奇瑜徹底放心了,眼前的年輕人是個非常傳統的封建將領,跟營兵將官不一樣,世襲製度下的衛所將官是真正的封建將領。

一手是加官進爵的利益,一手是保家衛國的理想,多少將領拋頭灑血都求不到這樣的機會,就沒有將領不吃這一套。

“戰報你拿回去,也讓楊將軍看看,國家安危,皆係於你二人之手,任指揮使。”陳奇瑜看著任權兒剛蓄出一點胡子的臉,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時運到了。”

看著任權兒告退離去的背影,練國事問道:“軍門真要讓延安營做督標營?”

他仿佛看見一支可能被收斂在麾下的精銳營兵離他遠去。

“他們難道配不上本督的標營嗎?”

陳奇瑜心情大好,笑得玩味,末了收斂笑容道:“是半個延安營,我也答應了參將楊彥昌,隻要奪回蘭州城,我就為他保舉個臨桃總兵。”

直到這時候,練國事才驚訝道:“軍門是要把延安營拆解?”

“不然呢,看著他們鐵板一塊,戰後再回不受管控的延安府,動不動自己跟自己打一仗,聽調不聽宣?”

陳奇瑜的臉上很冷,語調也很低:“君豫兄可彆忘了,去年鬨了蝗,各地忙著打仗都沒滅蝗,地裡的蝗卵今年夏天成了蟲子,能從太原飛到嘉峪關,北方今年要人相食了。”

練國事很想說去年他讓人滅蝗了,但這事說與不說意義都不大,去年各地軍隊雲集山西都打爛了,滅蝗這種事,任何一個單一地塊都起不到決定性作用。

更何況,連年征戰,沒人的地方太多了。

這種局麵讓身為巡撫的練國事像個田間最愚昧的農夫般發出感慨:“這是老天爺要收人了。”

他已經不相信這場戰爭能依靠他們的材力終結,最終一定是人死的夠多夠數,禍患才會平息。

“人定勝天。”

陳奇瑜斬釘截鐵說出一句,隨後言歸正傳,道:“延安營回去,也不免落草做賊,不如就地拆了,趁這些軍士還能打,多為朝廷和百姓做點事。”

他看向練國事,道:“因此收複蘭州這一仗,還是要依靠君豫兄的兩營軍隊作為支援,拿出本事,讓被推到前線的楊彥昌知道,落草為寇投奔劉賊,他將要麵對的是什麼!”

“劉承宗給不了他臨桃總兵,既有威逼也有利誘,雙管齊下,讓他為朝廷儘心效力。”

陳奇瑜不再與練國事對話,轉身出帳,仰首看向天邊低垂的火燒雲久久不語。

上天分明有好生之德,偏偏人需要的一切都會變質。

任權兒回到延安軍在安定縣的大營,營內諸將都聚在參將帳中,人們剛從楊彥昌口中得知,守住蘭州城就能被五省總督保舉臨桃總兵的消息,興奮之情俱是無以言表。

不論是石萬鐘、陳汝吉還是劉向善,他們從來都沒想過楊彥昌能做到總兵官,如果這位自動將軍都能做總兵官,那是否說明他們這些人也會有擔任總兵官的一天?

人們熱切討論著將來,卻因指揮使任權兒的到來戛然而止,人們的笑容尷尬凝固,看著任權兒不敢說話。

輩分最高、富有威望的千總劉向善問道:“任指揮使,總督召見,出了啥事?”

“善爺,戰報是總督給楊將軍看的,流賊強者在前麵橫行,弱者在後邊填溝,已經死近萬人了。”

任權兒將戰報放下,環視眾人道:“奪回蘭州,他想讓我做督標營副將。”

眾人當即叫好,興高采烈的恭喜聲響徹營帳。

隻不過在任權兒擺手作罷,他說:“這一仗,我已經找來三個替死鬼,練國事、賀人龍和張應昌會帶兵協助我們攻城,延安營城下倒戈,能把他們都殺了。”

這話一出,人們都愣住了,營帳內氣氛肉眼可見的凝固起來。

時過境遷,當年的陝北窮漢們如今個個封妻蔭子,成了跺上一腳整個延安府就要震三震的大人物,讓他們擊賊容易,通賊也容易,可是投賊……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劉向善看向楊彥昌,他們在勤王路上培養出深厚的袍澤情誼,更是軍中劉氏宗親的主心骨,此時他的手已經摸到了刀柄上,隻等楊彥昌一句話。

石萬鐘倒是沒想拔刀,但臉上也浮現出慍怒之色,臨桃鎮幾乎被打空了,有總兵的缺也有副總兵的缺,更有參將的缺,他們這些人輪也能輪得到一個。

“你們敢殺我嗎?”

麵對劍拔弩張,任權兒笑得輕鬆,從袖子裡滑出一柄短刀,抬手輕輕指向劉向善:“善爺爺把手鬆了吧,且不說殺我沒那麼容易,殺我,就絕了將來窮途末路投奔長官的路。”

“更何況,五省總督信我,是因為不信你們。”

楊彥昌沒見過營中出現這種情況,連忙跳出來打圓場:“誒,不至於,劉兄,還沒走到這一步啊,聽我說,我們為何放著大好官位不要,非要倒戈呢,依我看不如跟大帥商議,把蘭州讓給咱們。”

“朝廷待咱們不薄,待你任指揮使也不薄啊。”楊彥昌先安撫了劉向善,又回頭對任權兒道:“跟大帥也都是自家兄弟,有什麼不能商量的呢?”

“沒辦法商量啊。”任權兒看著楊彥昌笑眯眯道:“我跟你之間,隻能有一個總兵官,有兩個,我就沒辦法看住你了。”

“你倒戈投帥爺,我把家卷給你送過去,我看善爺爺也能當臨桃總兵;要做朝廷忠臣,我今天就要你人頭。”

楊彥昌腦子都蒙了:“這,為啥啊,任權兒,你為啥就跟我過不去?”

“這世上張輦待任百戶不錯,楊鶴待塞門任千戶不薄,陳奇瑜也待任指揮使甚厚,隻有你對我有所虧欠,你使喚了我整整十四年,我才軟禁你四年,楊彥昌,你還欠我十年!”

楊彥昌從來沒發現任權兒這麼記仇,他攤手道:“不是,我也沒害過你啊,我們都去當總兵,弟兄們都有出路,不好嗎?”

任權兒突然哼笑一聲,目光先掃過楊彥昌,又看向帳中的劉向善、石萬鐘、陳汝吉,道:“人們待任百戶好,待任千戶好,待任指揮使更好,可任權兒呢?”

“隻有劉長官待任權兒好,給任權兒醫傷,給任權兒飯吃,他隻讓我看住楊彥昌,看不住我就殺了你。”

言畢,哚地一聲,短刀甩在桌桉上,任權兒猛然暴起迸足上前將楊彥昌按著腦袋湊到刀刃上:“我隻問你一句,倒戈不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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