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到此為止(2 / 2)

頑賊 奪鹿侯 8095 字 7個月前

這種約束,跟出兵打仗不一樣,把人圈在營裡很快軍心就散了。

很快,魏遷兒行動起來。

首先是一封求援急信,通過從未接觸過潼關守軍的塘兵送往鹹陽的劉承宗處。

他在信中措辭嚴肅,將非常緊張的情形告知劉承宗,畢竟大多數結果都可以預見,一個處理不好,這場瘟疫就有可能在西安府甚至整個陝西蔓延。

陝西很大,但如今西安府、延安府、榆林三個地方就等於整個陝西——彆的地方人口可以忽略不計。

隨後,魏遷兒召集部下百總以上軍官出營,在野外尋了空曠之處,通報他們麵臨的情況與處境,商議約束軍兵的方法。

“時至此刻,我營包括前部左司把總杜備,其司下百總方七郎、魏成,管隊萬齡、火裡滾在內一百六十六人負傷、染病,其中三等驍騎小燈籠、二等虎賁楊保兩人不治。”

魏遷兒沉著臉,將情況說罷,掃視麾下軍校,道:“患兵的症狀是發熱、腋下脖頸起大疙瘩,我派人刨墳,在潼關陣亡旗軍身上也發現了疙瘩,所以……我等染了兵疫。”

此言一出,將校嘩然。

沒人能對近幾日營中軍兵接連不斷患病的情況熟視無睹。

但起初都以為是風寒,沒人往瘟疫上想。

隻是此時魏遷兒開口把事挑明,所有人都傻了眼,因為每個人都清楚魏遷兒這話意味著什麼。

他們總共隻有二百多人跟潼關旗軍近身交手,此時病倒百餘,這天行時疫是個什麼毒性?

有人道:“可是將軍,火裡滾沒跟潼關兵交手啊!”

“這正是我要說的。”魏遷兒點頭道:“火裡滾沒趕上同敵軍交手,但戰後看望傷兵,染上瘟疫。”

火裡滾作為管隊,是軍官。

早在獅子營時期,他們遵循的規矩就是士兵負傷,由直屬軍官敷藥;士兵患病,同樣由直屬軍官照顧。

當下參加議事的軍官,就有三分之一變了臉。

他們有些人是職責所在,有些則是儘鄉黨情誼,總之……都跟患病軍士有所接觸。

“諸位兄弟都知道,魏某出身驛卒,在延安追隨大帥鞍前馬後,蒙大元帥賞識,叫我獨領一營,營中將校軍兵也多出身驛卒、鋪司兵。”

“魏某與在座諸位一樣,都他媽粗鄙之人,不過對待瘟疫,我們比潼關那邊的明軍懂得多。”

魏遷兒說著,笑出一聲:“他們以為,讓我等染上瘟疫就沒法子了?不,西北的明軍都說我們的大帥是瘟元帥,他們說的不對,但我們確實有辦法對付瘟疫。”

一眾軍官聽到魏遷兒這麼說,才緩緩將緊鎖的眉頭放鬆。

確實是這樣,他們是天底下最了解瘟疫的人,也是天底下唯一有能力對付瘟疫而且是天花那種烈性瘟疫的人。

這個時代瘟疫的歸納非常籠統。

流感就是一種瘟疫,更多時候人們會把瘟疫稱作兵疫。

因為軍隊是一種人員密集、到處移動的組織,戰爭也會削弱地方對旱澇災害的抵抗能力,再加上水攻火攻這些破壞環境的戰法,造成屍橫遍野、細菌致病的情況,很多時候軍隊本身就是瘟疫的傳染源。

所以會有大兵之後有大疫的說法。

而致死率較高、傳染性極強的天花,無疑是最令人恐懼的瘟疫之一。

而元帥府在劉承宗的率領下戰勝了天花。

他們依靠這個時代的醫學,借由軍隊的組織管理能力,在近百萬人口的河湟一帶,消滅了天花。

所以儘管魏遷兒一營的軍官對大頭瘟缺少了解,軍醫的薑糖飲、麻黃散這些祛病良方也收效甚微,人們依然願意相信,他們有能力對付這種瘟疫。

“此疫傳染極快,短則三日、長則五日,接觸過患病之人便會染上,發病且急且烈,我們唯一有用的辦法是隔離。”

魏遷兒看向眾將,道:“將所有患病軍兵和接觸過他們的人都隔離在營地,先是百餘患病軍兵,然後是近幾日接觸過他們的人,大概是八百餘人,當然還有找看過他們的各級軍官,然後留下足夠食物,將營寨鎖死。”

“在外麵再修個小營,如軍中再有感染軍士,便再來一次。”

“如此往複三五次,我估計,我們能乾掉這個疙瘩瘟。”

魏遷兒的話再次令軍官嘩然。

“將軍,往複三五次,咱這個營就沒人了嘛!”

魏遷兒對此倒是神態自若:“現在潼關以西,隻有我們染病,我們會付出很大代價,包括我在內,半個營甚至更多人。”

言外之意,乾掉自己,也等於乾掉瘟疫。

他靜靜看著軍官們交頭接耳,一言不發,直到人們的吵鬨聲漸漸變小,這才歎了口氣,搖頭自言自語:“果然做不到。”

人們激動的神情,已經把意思表達的很明顯,誰都不願接受自己的歸宿,居然是稀裡糊塗病死在荒郊野地。

魏遷兒自己就不能接受。

他緩緩抬起一隻手,製止了人們的吵鬨聲,這才高聲道:“我叫諸位過來,就是對此尚有疑慮,第一,我不能保證,整個大營沒有人會逃跑,我知道軍兵都是好漢,麵對敵人不會逃跑,可是留在這……與等死無異。”

“第二,即使沒人脫伍,也沒他媽啥意義,我們控製不住潼關旗軍,那些染了病的王八蛋還會再從關裡殺出來,我們的鄉黨袍澤再受一遍罪。”

“所以我想,我等既已逃不脫染上這病,左右不過一死而已,留患病軍兵在營中等死,有違帥府上下死生相托吉凶相救之誓,與其等死,不如諸位隨我奮死一搏,揮師向東,能否活命,全看天意。”

魏遷兒抬手抱拳:“五日之內,攻破潼關,教瘟疫到此為止。”

當日午後,屯駐華陰縣東郊山腳的大營如同營嘯。

營地內外是而傳出哭聲,時而怒罵喧鬨,足足亂了半個時辰。

直到軍鼓聲在營中響起,赤色軍旗在轅門招展而開。

此起彼伏的軍鼓聲中,號炮轟然炸響,披掛袒肩戰袍的魏遷兒策馬揚刀,指向東方。

“向潼關,進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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