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這小公子方才話外之意,轉眼起了個小心思,當即假模假樣地咳了兩聲,掩住嘴,竟紅了眼眶:“喻兄該不是嫌惡我吧?”
未待對麵答話,他又攥緊了胸前衣裳,緩緩眨了兩下眼,垂眸,抽噎了一下:“我自知一身病骨,留在此處麻煩良多,待我緩幾日便會離開,必不會叫喻兄為難。”
江卿月訝然,不知他從哪學的女兒家這一出,他恰又一雙桃花眼,本就勾人,現下連眼尾也紅紅的,瞧著楚楚可憐。
她登時就悟了,為何世間男子都偏愛那等柔弱無骨的嬌美女郎,當真是我見猶憐。
“恩公誤會我了,我實是怕照顧不周,既然恩公不介懷,由我扶著恩公便是。”
喻宅僻靜,拐出兩條街方才有熙熙攘攘的人聲。
隻今日街上不知緣何那般熱鬨,行人摩肩接踵,皆向坊東行去,馬車逆著人流走得頗為艱難,好半晌才到了江家主仆常去的繡坊。
三人甫一進門,繡坊夥計就樂嗬嗬迎上來,他認得前頭這位小公子,這小公子出手闊綽在縣裡頭那是出了名的,且不說是店裡貴客,光是那張臉就叫人很難移開眼。
這位小少爺每每都是請了繡娘去他府上,今日竟是親自來了,身邊還多了位公子哥兒。
街上人多,怕有不長眼的衝撞了恩公,江卿月便叫收了鳩杖,由闌笙先攙著他。
沈時桉形態極好,身量高,隻冷臉站在那兒,就一派霽月清風,旁人不相識的,當真瞧不出他身體有異。
“喻公子,您前陣子改的衣裳可還合適?”那夥計寒暄著,又引著話頭到沈時桉身上:“這位公子是?”
“這位也是喻公子,是我家公子堂哥,來做幾身衣裳。”後頭的闌笙接過話來:“大公子來時路遇流寇,傷了眼睛,你等會伺候更衣,可小心著點。”
那夥計連連應下。
樓上本有個雅間,可這公子哥兒眼睛不便,多走一步都嫌麻煩,夥計轉念一想,索性閉了店門隻接待三人。
乾他們這行的,貫會看人眼色,喻小公子素來大方,每每用的皆是店裡的最貴的料子。今日帶的這位大公子,身上一看便是臨時穿的舊裳,定是要置上好幾身行頭,這一單生意接下來,還不得頂上店裡平時一日收益。
借著量體的功夫,夥計又將沈時桉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一番。
說是堂兄弟,二人倒不像,雖都是一等一的好皮囊,可這大公子眉目更深邃,更似胡人。他臉上有幾道傷口將將脫了痂,留下新長的嫩肉,連眼底也泛著一片淡淡的血色,笑著卻攝人心魂。
那夥計在江卿月指示下取了個淺紫色衣料,手腳麻利地用繡針彆住幾處,粗略地做出個衣衫雛形,江卿月又在其上覆了層薄紗,襯得色澤更輕盈。
沈時桉靜靜站著任他們擺弄,那衣裳套在他身上,幾人看過去皆是一窒。
夥計心下一驚:“漂亮,這公子哥兒他漂亮得不像好人呐。”
這話他也隻能腹誹,可不敢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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