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分不清這是第幾次夢見那少年了,她不明白對方為何這般堅持不懈地在夢境裡追殺她。甚至,她沒有在此前見過那少年一麵,而如今,薑幼螢卻是真真切切地記住了對方的麵容。
一想起他那一雙眼,小姑娘便通體發寒。
“奇怪什麼?”
柔臻握住了她微微顫抖的手,試著安慰她,“幼螢,你夢見什麼了,這般害怕?”
薑幼螢咬著發白的唇,有些失神落魄,沒有吭聲。
她夢見……
她又被那陌生的少年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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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雪終於停歇,夜色也徹底寧靜下來。周遭一片死寂,隻能聽見自己仍有些緊張的呼吸聲。幼螢攥著柔臻姐姐的手指頭,與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也就是隻有在柔臻麵前,她才能開口講話。
屋子裡很冷,那窗戶甚至還透著風,幼螢忍不住縮了縮身子,這些天後宮的娘娘們又鬨開了,將氣頭全部都撒在了采秀宮的這些小宮人身上。
“熬一熬罷,”見狀,柔臻又將她的被角掖實了些,“內務庫有十天沒來送炭了,再熬上兩個十天,最冷的時候便要過去了。”
那些娘娘們吃得飽,穿得暖,閒著沒事兒,就天天去太後那裡鬨。
幼螢也略有耳聞,她們鬨來鬨去,無非圍繞著同一個事兒。
——皇上登基許久,卻未一次踏入過後宮。
這若是皇上方登基,政務繁忙還情有可原,可皇上如今登基已有大半年了,滿後宮的娘娘們盼啊盼,卻沒盼來他的一次召幸。
甚至有人猜測,當朝皇帝,不近女色。
這一下,不光是那些娘娘,就連太後也急壞了。她竟不顧著規矩讓宮人抬著半.裸的陳美人進了皇帝的寢殿,本以為能讓他開開竅,第二日,卻在宮殿門口,看見美人那圓滾滾的頭顱。
娘娘們嚇壞了,一時間,再無人敢去提爭寵的事兒。
如今陳美人之事風頭暫去,娘娘們又跑到太後那裡哭訴。
隻聽柔臻姐姐歎了一口氣:“娘娘們過不好,到頭來,難過的都是咱們這些當下人的。今早六圓不小心衝撞了梁貴妃,受了好一頓的打呢。”
又是一道寒風襲來,讓幼螢抱了抱被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咱們如今的出路,便是勤快些乾活兒,讓姑姑們記住,待到下個月哪個宮再缺人了,姑姑將你我引薦了去,尋個好主子,也算是有個靠山了。”
采秀宮的宮人,都是散養的,沒有主子。
“倒是委實苦了你,明明是個主子的命,卻還要跟著我們受這下人的氣。”
幼螢搖搖頭。
“我也委實不想給懷康王世子做妾的。”
柔臻一愣,回過神來,卻也隻能笑笑,當這是個玩笑話聽了。
風刮得越狠了,幾乎要將那窗戶吹破,兩個姑娘抱在一起,相互取著暖。昏昏欲睡之際,忽然響起了重重的叩門聲。
“薑幼螢,薑幼螢可在?!”
二人皆是一驚。
柔臻連忙捂住了幼螢的唇,而後回了聲:“她在屋內,公公可有什麼事?”
“太後娘娘傳她過去,快些準備,隨咱家去見太後娘娘!”
幼螢更驚訝了,太後喚她何事?莫不是發現了她的身份……
一顆心怦怦直跳,她卻也不敢違了那人的命令,隻得跳下床,將鞋襪穿了。
一打開門,便是一陣如刀割的冷風。
那太監身上倒是穿得厚實,看了一眼她凍得發紅的鼻尖,扯著嗓子說:
“幼螢姑娘,隨咱家走吧。”
薑幼螢不能說話,隻得乖乖跟在對方身後。
他走得極慢,沒一陣兒,幼螢的臉也被冷風吹得通紅。她眯著眼睛揣著小手,慢吞吞地跟著太監往前走,終於,對方在一座宮門前停下。
“喏,進去,先換身行頭。”
太監瞟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似乎有些嫌棄。
門前立馬迎來一位姑姑,也睨了薑幼螢一眼,問道:“這便是那個姿容出眾的小宮女?”
太監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跟了太後娘娘這麼多年,主子想做什麼,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能估摸個七八成來。
如今皇上不近女色,著實讓太後娘娘著急壞了。病急亂投醫,太後便想著找一個模樣水靈的小宮女,去做皇帝的初禮宮人。
娘娘們怕砍頭,宮女的命不值錢,皇上要殺便殺了去罷。
幼螢垂著腦袋,不敢吭聲,自然也不懂二人心中思量。片刻,那姑姑走到少女身前,伸出手,抬了抬她的下巴。
她乖巧地揚起一張小臉兒。
幼螢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一瞬的失神。
“你叫什麼名兒?”
小太監討好道:“素秋姑姑,她是個啞巴。”
“啞的?”
素秋登即眉開眼笑。
啞的好啊。
啞巴最聽話,除了不能叫起來孟浪些,再也沒有旁的壞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