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螢一愣,顯然不明白對方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眨了眨眼,將一張小臉兒抬得愈發高了,下巴上的力道卻被人緩緩收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上的薄繭。忽然又是一陣天旋地轉之感,幼螢心中暗道不好。
是她方才吸入的那些藥粉起作用了。
身子開始變得燥熱,竟讓她的眼前出現了些重影,身前的暴君,也由一個變成了兩個,一個頭,變成了九個頭。一瞬間,薑幼螢隻覺得自己忽然變成了一條即將要溺死的魚,倒在岸上直撲騰,而對方的手指冰涼如水,又像是一場甘霖,可以暫時地給自己止渴,直讓她忍不住地想要貼近。
姬禮皺了皺眉。
她她她怎麼用這種眼神瞅著自己?
這眼神……就像是一個餓急了的人,在瞅著一塊五花肉……
眼前猛然一黑,麵頰上頓時貼上一個溫溫軟軟的東西,輕輕的啵的一聲,還有著微微的濕潤,這是……
意識到這是什麼,姬禮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著她。
她、她……
眼神一下子變得萬分慌亂,這股慌亂就像是大火一般,迅速地從頭發絲蔓延到了腳底,讓少年慌忙伸出手,匆匆將已經軟的不行的少女從身前推開。
放肆!
大膽!
她真是好大的膽子!不要命了!朕要將她千刀萬剮!
姬禮惡狠狠地想著,怒氣衝衝地瞪著少女,自己都沒意識到,臉上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就像一隻煮熟了的蝦。那個被少女嘴唇貼過的地方,亦是泛著滾燙,怎麼也消除不下去。
肩上一道溫實的觸感,有些用力到隱隱發疼,一下子將薑幼螢從無邊的幻境中跌落出來,她的身子往後靠了幾分,猛地一驚醒。
她、她方才做了什麼?
她……
兩人麵麵相覷,還是姬禮率先反應過來,眼睛瞪得滾圓,呼吸也有些不穩:
“給朕滾出去。”
他低喘著氣,眼尾泛著一片淺淺的紅色。
雖是怒喝,可那聲音中,竟還帶了幾分微不可查的顫意。
幼螢回過神來,趁著暴君還未徹底反應過來,忙不迭地推開門,離去了。
一陣珠簾碰撞之聲,隻留下一道帶著些許清香的暖風。她邁出殿門,撲麵而來的是一陣刺骨的涼風,鑽進衣領之中,終於讓她清醒了些。
一想起方才自己做的事,她就開始發抖。
她方才……
趁著那悶悶的眩暈之意,親了親暴君的麵頰。
……
殿內,香風四溢。
麵頰上似乎還有些溫存,久久難以消除。
少年愣愣地坐在桌案前,良久,他的身形竟是連一下也沒動。寬大的袖擺輕輕垂下,將他的一雙手籠罩住,不知過了過久,姬禮終於捏了捏拳頭,額頭的青筋也隱隱顯現。
再出口時,卻是凶巴巴地一冷聲:
“你下次再這般,朕就、朕就……”
話在嘴邊打著旋兒,姬禮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隻看見一地的餘暉,像是流金遍地。方才那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女子,此時不知在何處去了。
他這才回過神來,方才是自己冷著聲,讓她滾。
少年忽然有些懊惱,整個胸腔悶悶的,感覺有些堵得慌。
過了一會等他的腦子清醒後,他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自己被唐突了,被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宮女唐突了,而被冒犯之後,自己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殺了她泄憤。
自己居然還讓她平安無事地走了!
枝上的積雪啪嗒一聲,砸在窗牖之上,姬禮驚醒,他開始墮落了。
不能這般,不該這般。
手中攥著狼毫,他木然地盯著書卷上的字,卻是遲遲下不了筆。沒有人給他磨墨,那墨水一下子積在筆尖之處,凝成了一團。
倏忽一下,又如同石子一般落下來。
豆大的墨滴在素紙上,一下子便暈成黑糊糊的一團,剛剛寫好的字全都毀了。他咬了咬牙,狠心將寫了一大半的紙撕去,猛然一喝:
“肖德林!”
“奴才在!”
德林公公立馬跑上前。
他滿腦子都是那個吻。
她身上很香,她的嘴唇也很香,很軟,那種溫熱的觸感讓他渾身一下震住。
肖德林跑上來,於他麵前站了許久,卻見著皇上緊抿著唇,卻是一言不發。
跟在主子身邊這麼多年,他在宮裡頭察言觀色了這麼多年,卻還是不能一下子窺知主子的心意。
這位君主喜怒無常,他的心思太難捉摸了。
正如現在,他忽然開口,讓人端著妃嬪的牌子上前。
肖德林一愣,確認道:“牌子?皇上,您是說……那些娘娘的牌子?!”
姬禮一橫聲:“不然呢?”
肖德林當即大喜過望,忙不迭喊人吩咐下去了。
沒過多久,立馬有一名麵生的小太監端著一個盤子走上前。
隻見那盤子裡麵,放著各位妃嬪的封號。姬禮皺著眉,盯著那些牌子。他眉眼間全是戾氣,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
肖德林膽戰心驚,大氣都不敢出。
好半晌,都沒聽這位主子發出一個字。
肖德林幾乎將自己縮成了一個鵪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