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忽然起身,走到自己麵前。他手上一揚,頃刻間嘩啦啦的,那盤子就被他給掀翻了。
“誰讓你端她們的?燒了!”
肖德林傻眼了,燒、燒了?
不是皇上要他端來牌子的嗎?
這東西要是燒了,怕是自己也要被後宮那些娘娘活活燒死了罷……
姬禮心情很是煩躁,他想,他需要冷靜。
如此想著,他一甩袖,往屋外走去。
另一邊,日頭輕輕落在甬道上,少女腳下亦是飄忽,慢悠悠地往采秀宮的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她便越覺得頭腦發暈,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像是下一刻就要飄到天上去。
那藥的後勁太大了,儘是吸了幾口,薑幼螢就有些遭不住了。
她一邊往前挪動,一邊心中暗暗慶幸著:還好自己搶先將那杯水倒掉了,若是暴君喝了茶水,定是會、定是會……
她的臉頰忽然開始發紅。
雖然素秋姑姑威脅她,要她想方設法爬上暴君的床,可薑幼螢還是存了幾分僥幸之心的——若是太後娘娘放棄她了呢,若是那藥突然失了效、沒了作用了呢,若是……
腳下忽然一絆,她自顧自思量著,全然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石子,更是沒有注意到身側的湖泊,以及不遠處的那一抹淡青色的人影。
“小心——”
身側一尾清風,帶著些許淡淡的香氣,一隻大手猛地將少女的身形接住。
這才沒讓她掉到水裡頭去。
回過神來,薑幼螢慌慌張張地推開他,往後倒退了半步。
身後是一堆怪石嶙峋,恰恰將她整個身子堵在那裡,薑幼螢有些窘迫,忙垂下頭。
方才那一番驚悸,又讓幼螢稍稍清醒了些,讓她明白過來,自己與那男子之間,隔著一道男女之防。
讓她不敢抬起頭去望向對方。
剛剛她絆了一跤,不小心將一塊石頭踢到了湖泊中,撲通一聲,極為輕微的石頭落水,讓人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漣漪。
後知後覺地,薑幼螢才反應過來,對方的聲音竟有幾分熟悉,好像不久前才剛剛聽到過。
小心翼翼地一抬頭,果不其然,是在坤明殿剛見過的沈鶴書沈世子。
少女忙沉下身形,欲福身,可腦袋卻不聽使喚。那藥的後勁太大了,大到她兩眼昏黑,莫說是走路了,就連站都站不穩。
她慶幸,沒有在此處碰見姬禮,否則又要挨好一頓罵的。
對方垂下眉眼,神色緩淡,一眼便瞧見了少女麵上的紅暈。
不知方才發生了什麼事,竟讓她的麵頰變得通紅,不過是腮畔,還有那耳垂上,也染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紅暈。
她就像是一朵粉粉嫩嫩的小桃花,開在了春的枝頭。
沈鶴書從未見過她這般,可愛玲瓏的女子。
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生怕觸碰到他,一邊躲閃著,一邊往身後靠去。
可她的身後全是一堆大石頭,反應過來後,少女有些懊惱了。
“你可是……皇上身邊的宮女?”
方才進宮時,他聽了一些話,一向不近女色的皇帝,突然對一個禦前宮女很感興趣。沈鶴書不知道,那些人口中的“禦前宮女”是不是她。
他在試探。
少女的臉頰一下子紅了,神色也有些混沌,她下意識地揪了揪他的袖口,動作輕輕的,像是燕子悄悄啄了啄他的衣袖。
沈鶴書抿了抿唇,溫聲細語:“你叫什麼名兒?”
“薑……薑幼螢……”
她此刻完全燒糊塗了,已經忘卻了,自己在宮中是不能開口說話的。
“薑幼螢。”
沈鶴書重複了一遍,他的聲音很好聽,猶如珠玉落入墨盤之中,激起一片輕輕的顫意。
幼螢的睫毛動了動,低低“唔”了一聲。
他一笑,還未來得及再開口,忽然身後傳來一聲:
“鶴書?”
男子後背一僵。
是皇上。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竟將衣袖一展,寬大的衣袍將少女的身子儘數遮掩住。做完這一切後,沈鶴書這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望向站在不遠處的姬禮。
見了他,姬禮似乎有些驚訝。
更讓其驚訝的是,他的身後,居然還藏了個女子。
少年皺了皺眉頭,這是……
沈鶴書身子緊繃,看著對方一點點逼近。
姬禮目光緊鎖著,他身後的那一抹靚影,眸色微暗。
他每走一步,沈鶴書的呼吸就愈發緊張一分,就在姬禮即將走到他麵前的那一刻,忽然,身後的女子傳來輕輕一聲:
“我好難受,唔,我好悶呀……”
姬禮腳步一頓。
原本陰冷的眸光,在聽到那句話後,忽然放了晴。他輕輕一掃沈鶴書有些緊張的麵色,平淡地道:
“鶴書,朕打擾了。”
男子神色倉皇,連忙拜了拜左手,道:“不、不打擾……”
不等他說完,姬禮徑直轉身,步履平穩,朝著另外一條道走去。
風輕輕,吹鼓他明黃色的衣袍。沈鶴書看著他,抬了抬手,輕輕一擦額頭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