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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怯春 韞枝 9082 字 8個月前

葉朝媚的聲音猶在身後。

“你們主子這是不要命了,皇命在前,召他回京都,他竟敢抗旨不遵,這可是殺頭的重罪。還有你,身為下屬,竟也不攔著他,就這樣看著你家主子去送死啊?”

沈蹊已馭馬回關,應槐雖是無奈,卻也知曉他的脾性。

他決定做的事,就算是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還好本郡主沒嫁給他,到時候聖上降罪,我也要跟著砍頭。”

安翎郡主模樣端美,嘴皮子卻是個極利索的。此話聽得應槐麵色漸慚,他方一抬頭,便看見那張明豔至極的側臉。

女郎挑著眉,正朝沈蹊的背影望去。

“跑這麼快,真是趕著去投胎。”

應槐不自然地輕咳幾聲。

隻見玄衣男子朝郡主一揖,隨後翻身上馬。濃墨似的黑夜裡,他玄黑色的披風翻飛不止。不過一瞬,便打馬穿過庭院。

獵獵風聲呼嘯,猶如帶了刃的尖刀,刮得人麵頰生疼。

見客人突然折身而返,城主著急忙慌地跑出來,指著那一串馬蹄印:“媚兒,這沈蹊……”

“這沈蹊未免也太狂傲自大了些,竟敢將皇命都不放在眼裡,”葉朝媚側身,亦從院裡牽了一匹馬,一躍而上,“爹爹,女兒要進京麵聖,再去找一趟太後娘娘。”

……

清鳳城到駐穀關,要一日一夜的路程。

沈蹊回到駐穀關,已是第二日黃昏。

還未走進柳府,遠遠地便看見滿堂的大紅色,喜氣洋洋的燈籠高高掛著,府邸門前銅鑼喧天,鞭炮聲此起彼伏。

前來祝賀的賓客亦是一波接著一波,各人麵上各帶喜色,真是好一番熱鬨的景象。

“主子。”

應槐隨後跟來,勒了勒韁繩,見眼前情形,不由得擔憂地朝身側望去。

沈蹊緊攥著馬韁,周遭溫度極低。

月色皎皎如玉,灑落在他淩冽的眉眼處,愈發襯得他眸色生寒。他的唇很薄,烏發用一根玄色發帶束著,寂寥月光寸寸打下,男人腰際閃過一道清冷的寒光。

“恭喜柳大人,鴛鴦壁合,永結同心。”

“恭賀柳大人啊,哈哈哈——”

“……”

沈蹊握了握腰間長劍,冷著臉,翻身下馬。

“主子,不可衝動!”

見狀,應槐趕忙去攔他,按住了沈驚遊欲拔刀的手,“看樣子花轎還未抬過來,如今軍餉案尚未查清,主子,您千萬不能貿然行事。”

沈蹊的手被他死死按住,刀鞘被扣緊,男人手上青筋隱隱。

應槐道:“冷靜。”

無論在京都,或是在北疆,他一貫清平如水,冷靜自持。

從未有任何事讓他心亂過、衝動過。

也就是這副看起雲淡風輕的狠勁兒,讓朝野上下、讓整個義邙,都對他望而生畏。

“不可。”

應槐壓低聲音。

看著沈蹊握在劍柄上的手緩緩鬆緩,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拂,玉墜叩在劍身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就這般踩著滿地銀白的月色,踏雪而來。

見了沈蹊,原本熱鬨喧騰的人群,立馬安靜下來。

眾人愕然轉身,隻見月色落拓,男子身形亦是落拓頎長。他一身玄黑色的狐氅,腰際彆著禦賜的尚方寶劍,每一步都邁得無比矜貴、令人通體生寒。

“沈、沈大人……”

見寶劍,即見幼帝,更見他。

周遭人連賀禮都未來得及放下,忙不迭撲通通拜倒了一地。

沈蹊奉旨出關的消息,在幾日前便傳了開。

今日宴請的名單上,顯然沒有他。

守門的小廝試圖道:“大人,您的請柬……”

沈蹊睨了他一眼。

他的鳳眸生得極冷,眼尾狹長,微微向上挑著。初看隻覺得美豔,再一眼,那久居上位的冷厲與貴氣已是了然。隻一瞥,小廝便哆嗦起來。

見狀,應槐上前,冷叱道:“哪來的雜碎,膽敢攔我們大人的路,還不快滾!”

沈蹊闊步走入庭院中。

還未到望暉閣,遠遠地便看見窗戶上貼著的“囍”字。豔麗的大紅色,在一片冰天雪地中顯得尤為刺目。

沈驚遊冷笑一聲,捏緊了手上的扳指。

閣樓前已是笙歌一片,柳玄霜穿著大紅色的喜服,招呼賓客。他手裡捧著酒杯,站在宴席之間,旁人不知說了句什麼漂亮話,引得他哈哈大笑。

一杯飲罷,他方理了理前襟,麵色驟然一變。

不為旁的,隻因——他看見雪地裡,仗劍而來的男子。

沈蹊嘴角似是噙了一抹笑,然那雙眸冰冷,沒有絲毫感情。

“柳玄霜。”

對方隻朝他喚了一聲,新郎官頭上的帽子險些掉下來。

“沈……驚遊賢弟,你你你怎的來了?”

柳玄霜手忙腳亂,將帽子扶住。

探子不是說,他已上路去京城了嗎,他怎的……又出現在此處?

一個念頭在柳玄霜腦海中一閃而過。

——莫非,是抗旨?!

他的心登時冷了半截。

柳玄霜曾與沈蹊有過幾分交情,知曉此人的秉性。如今幼帝即位,年方十四的小皇帝與而立之年的郢王對峙,是沈蹊幫著幼帝在朝堂上打開局麵,他是幼帝親封的龍驤將軍,更是當朝聖上的一把刀。

皇權之下,那把沒有感情的刀。

於內,安郢王;於外,定義邙。

他忠君,忠主,忠於國,又怎會乾出這等違逆皇詔之事?

柳玄霜將帽子剛一戴正,衣領子就被人恨恨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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