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蹊把她從桌上抱下來,又平平穩穩地放在床榻上。
“那我……給你揉揉。”
他遲疑道。
蘭芙蕖又縮了縮脖子。
“不、不用揉了,”她嚇得犯了結巴,聲音仍摻了水,“它自己會好,自己會……不疼。”
沈蹊垂下目光。
一陣尷尬的靜默。
仿若經了將才那件事,二人之間的氛圍有了微妙的變化。
蘭芙蕖掏出帕子,低著頭將眼淚一點點擦乾淨,末了,又捏著帕子往嘴皮上痛處點了點。
果不其然,素白的絹帕上多了星星血跡。
沈蹊將她的唇咬破了。
男人也坐在床邊,微垂著眼,瞧著她手上動作。清醒過來之後,他亦感到十分懊悔,隻能沉默地看著她。
有風再度湧入軍帳。
吹得心簾翻飛不止。
亦吹得沈蹊睫羽輕顫。
須臾,他悶悶道:“蘭芙蕖,我不喜歡他。”
少女素白的手指蜷了蜷,還未開口,又聽那人一聲:
“不是不喜歡,是很不喜歡。”
“這件事,你本不該知道的,無論是北灶樹林,或是蘭旭將要受刑,你都不應該知道。這是機密,在奸細還未捉出來之前,我都不該和你解釋這些。”
“退一萬步講,即便蘭旭沒有通敵叛國、昨夜出現在樹林裡純屬巧合,該審的,我都要審乾淨,否則便是瀆職。”
他低下頭,語氣柔緩。
“小芙蕖,這些,你能明白麼?”
床榻上的少女抬起一雙烏眸。
登時,她反應過來——沈蹊是在哄她。
她抿了抿唇,輕輕“嗯”了聲。
對方這才笑了。
可那笑意仍未氤氳至眼底,他眸中仍有思緒。
半晌,他側過身子,將蘭芙蕖的衣領往上提了提,將其脖頸間的印痕遮住。又伸出手,將她的頭發理平整。
“你很關心他麼?”
很關心蘭子初麼?
“嗯。”
她點點頭,“他是我的兄長,雖然與我沒有血緣關係,卻是與我一同在蘭家長大的。他待我如兄如父,小時候,我父親不喜歡姨娘,順帶著不喜歡我,我的字都是兄長教的。還有,很多次我犯了錯事後,都是兄長替我解圍。那時候他總說,我還小,還不懂事,他身為兄長,理應保護我。現在我長大了,該輪到我保護他了。”
“我知道這麼說可能有些自不量力,但他是除了姨娘、二姐、父親以外,我在世上所剩無幾的親人。我親眼目睹了蘭夫人的死,那種創傷,是我一輩子都無法抹消掉的,沈蹊,我不想再失去親人了。”
她慢慢說著,止住了哭腔,聲音緩緩。
“兄長的身體不好,幼時經常生病,且每次都是生大病。還幾次……險些沒有救過來,我真的很害怕,因為一個懷疑的由頭,就將他抓住、對他用刑。沈蹊,我與兄長是一道長大的,我很了解他,清楚他不會做出通敵之事。”
蘭芙蕖也仰起臉。
“我這樣說,你也能明白嗎?”
冷風拂過男子眉眼。
沈蹊閉上眼睛,輕輕點頭,聽聞了蘭芙蕖的話,他努力將那些可怕的妒意從心底驅散。
見狀,她攥著手帕笑了。
她的笑也是無聲,很恬淡,唇角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可那笑容也很輕,很小心,似乎在怕自己笑得太過放肆、又會突然惹惱了身前的男子。
沈驚遊睜開眼,突然問:“你說,你的字是蘭旭教的?”
“是。”
她著實寫得一手好字。
一手好字,也能讓她記得一輩子。
“小芙蕖,”男人忽然湊近了些,他身上又淡淡的香氣傳來,縈繞在少女鼻息間,“那我也教你一樣東西吧,你想學什麼,隻要我會的,我都教給你。”
用鞭、用劍,或是其他的。
見他突然這麼問,蘭芙蕖也是一愣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她沒有什麼想要學的啊。
“因為我嫉妒蘭旭,”沈蹊垂下眼睫,認真地看著她,“因為我也想讓你記住我。”
哪怕是以後天各一方。
我也想讓你記著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