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種程度上,兩個人保持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終於,二姐忍不住了,道:“三妹,這些天北疆的人跟瘋了一樣找我們的茬,克扣口糧也就罷了,還不讓人往帳裡送炭火了。還有兄長的藥,也都全讓斷了,如今兄長臥病在床,屋裡的剩藥也沒有多少了。三妹,你是不是得罪了沈蹊,讓他這般對我們……”
得罪沈蹊?
她垂下眼睛想了想。
也不算得罪。
就是這些天,一直照顧著兄長,沒有主動去找他。
聞言,少女抿了抿唇,從枕頭下掏出一些銅錢。
“二姐,你先照顧著兄長,我去醫館再買幾服藥。”
剛一走出帳,便是一道極為冷冽的寒風。
蘭芙蕖攏緊了衣衫。
走到一半兒,她隱約覺得身後有沙沙的腳步聲,似乎有人一直跟著她。
到了醫館,掌櫃的麵色很是為難:“姑娘,這裡的止疼藥和金瘡藥都賣光了,您還是下次再來吧。”
蘭芙蕖指了指他還未來得及闔上的藥屜子,問:“都賣光了,那這些又是什麼?”
對方支支吾吾:“姑娘,不是小的不想賣,實在是不能賣。您就莫再為難小的了……”
蘭芙蕖還欲與之周旋。
掌櫃話音剛落,她的胳膊上忽然一道外力,已有人拉著她,走出醫館。
帳外是颯颯的風聲。
耳邊傳來玉佩叩動寶刀之聲。
沈蹊一襲玄色雪氅,眉眼低下,抓著她的胳膊質問:“為什麼不來找我?”
為什麼故意繞著他走,為什麼故意冷淡對他?
對方眉目間似有慍意,卻又抑製著沒有發作,隻是攥著她胳膊的那隻手背上,隱隱凸出青筋。
他問:“蘭芙蕖,你求那些醫館的人,都不願意來見我一下嗎?”
緊接著,不等她反應。
沈蹊徑直將她攔腰抱起,扛著她就往外走!
蘭芙蕖嚇得小臉發白,橫在他懷裡,兩隻手忍不住撲騰。
“哎,沈蹊,沈驚遊!你放我下來呀——”
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嘛!!!
他像是真生氣了,拍了一下蘭芙蕖的屁.股,少女一聲“嗚”卡在喉嚨裡,隻能乖乖地任他抱走。
男人力道極大。
一手攔腰抱著她,一手牽來馬。
蘭芙蕖被他放在馬背上麵,她剛一坐穩,對方的胸膛就貼了上來。
“駕!”
馬兒開始狂奔。
這一回,他將馬馭得極快,似乎在宣泄著某種怒意。嚇得蘭芙蕖驚慌失措,直往男人懷裡鑽。
她被倒放馬背上,後背朝著馬頭,直感覺自己在逆行。她雙腿岔開坐著,整個人嚇得貓在沈蹊懷裡、揪住他的衣領子。見狀,對方垂下眼皮輕悠悠看了少女一眼,手上動作卻不停歇,猛一揚鞭——
“駕!!”
她抱住沈蹊的腰身。
“我錯了,你快、快將馬停下來,沈蹊,我真的錯了。我不該故意對你冷淡,我不敢了。”
她一張小臉兒煞白。
聞言,沈蹊冷哼了一聲,一手搭在少女腰間、將她往上提了提。
鞭子卻未停。
這種逆行感讓蘭芙蕖感到害怕,更令她恐懼的,是身前男人的情緒。她不敢找他、不敢麵對他,因為她不知曉在經曆了鞭罰兄長的事後,該與沈蹊說什麼。她知道沈蹊沒有錯,他是在公事公辦,但不知為何,這種居高臨下的、冷冰冰的態度,讓蘭芙蕖對他又生了幾分畏意。
她害怕眼前這個男人。
蘭芙蕖原以為,這四年時光,不會帶走太多。
也是聽著這鞭聲,她才第一次發現——沈蹊變了,他完全變了。從前因為自己連一隻兔子都舍不得殺的少年,儼然變成一個位高權重、心狠手辣、不可忤逆的男人。
她從沈蹊懷裡顫顫巍巍地仰起臉。
看見他潔白如玉的下頜、緊抿著的唇線,再往上些,是他冷淡的鳳眸。蘭芙蕖很害怕,她卻也隻能緊緊抱著身前男人的腰身,一聲聲求他,慢一些。
她害怕。
終於,他停下馬。
耳邊風聲乍止,蘭芙蕖抱著他的腰,喘.息。
男人目光落下,看著她又紅又白的小臉。她似是瑟縮著,肩頭微微發著抖。少女一雙烏眸盈滿了水,水霧之下,是橫生的怯意。沈蹊終於忍不住了,道:
“你為什麼不見我,蘭芙蕖,我斷了你的炭、扣了你的糧、絕了蘭子初的藥,就是為了讓你找我。你寧願去與那些雜碎周旋,都不願來帳子裡見我一麵麼?”
他的目光垂下。
看著少女紅腫的唇,慢聲:
“還是說,你在害怕什麼?”
她平複呼吸,眸光一躲閃。
馬兒停在一棵大樹之下。
風一吹,便有飛雪簌簌,從枝丫上落下來,墜在少女的眉眼之處。
“沒、沒有。”
蘭芙蕖有些結巴,不知如何去回答,更不知道該如何去看他。
隻得小心翼翼地道:“我沒有怕你。”
沈蹊凝視著她。
須臾,男人伸出強有力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望入她的眼。
“蘭芙蕖,那你為何故意躲著我,”他沉聲,問,“還是說,你在怪我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