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讓信任她、以命相陪的人活下來。
溫寒煙視線堅定,清冷的鳳眸似蘊著星辰,光耀熠熠。
葉含煜心頭一熱,用力攥緊了掌心千機絲,用力點頭:“好!”
如今他們前路晦暗、看不見儘頭,雖然相信溫寒煙,但他方才還是在某一個瞬間克製不住心生絕望。
但這時候他一瞬間便滿血複活了,恨不得原地跳起百丈高,發泄一下內心過分澎湃的激動。
前輩對他如此上心,他怎麼能讓她失望!
他現在就能打十個!
裴燼不遠不近倚在位置裡,眼睛盯著這一幕,心底不由得冷笑一聲。
他給她的東西,就是讓她隨手拿去送人情的?
有點不爽。
[吃醋了,吃醋了是不是?!]
綠江虐文係統非常不給麵子地戳穿了他的心事,興致勃勃道,[讓你對老婆好一點,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吧——你送給她的東西,她轉手就送給男配了!]
[這種人傻錢多的忠犬小狗狗也是燙人設,你懂不懂什麼叫危機感啊?]
[不開心了吧?]
[活該!]
一抹稀薄魔氣在體內經脈流淌一圈,裴燼將心底那抹不悅壓下,冷著臉沒說話。
吃醋?
它可真是想多了。
他不過是有點潔癖。
不過,好在他方才在酒肆裡吃了不少靈肴。
這根千機絲,就當作是他賣給葉含煜的。
裴燼眼睫壓下來,眼不見為淨。
空青早在兩人交談時,便像是聞著肉味找過來的小狗,極其警覺地守到了溫寒煙另一邊。
他盯著葉含煜,眼神陰沉,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空青看著葉含煜此刻壓不住笑意的表情就想吃人。
他狠狠咬了咬牙,重新抬眼看向溫寒煙的時候,表情委屈又可憐:“寒煙師姐,那我呢?”
溫寒煙將伏天墜從芥子中拿出來。
瀟湘劍宗劍法大開大合,空青又極其喜歡向前莽,也時常不要命擋在她身前。
他沒有她這樣多的技能心法保命,修為也更低,比她更容易受傷。
在這浮屠塔中,空青比她更需要這枚伏天墜。
溫潤的玉觸感微涼,溫寒煙摩挲了一下玉墜剛要伸出手,便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按了回去。
“做菩薩也要有個限度。”
裴燼反手抬臂,指尖彈出一抹緋色虹光沒入空青心口。
空青瞬間感受到一抹浩瀚的威壓攏住全身,但頃刻間便消失了。
他愕然抬眸:“這是什麼?”
“看在你師姐的麵子上,能救你一命的東西。”
裴燼指尖輕點下溫寒煙手背,“你若是真不想要,不如這個留給我?”
溫寒煙拍開他的手,冷著臉把伏天墜收了回去。
與裴燼相比的話,那還是她更需要這枚伏天墜。
裴燼絲毫不意外她反應,他輕哂,輕描淡寫收回手。
什麼寶貝都往外掏。
真不知道她有幾條命,夠她這樣霍霍。
想他裴燼向來不過問旁人事,如今頭一次費心要管,還偏偏碰上這麼個酷愛無私奉獻的主。
頭疼。
……
空青和葉含煜各自找了間房回去休息,溫寒煙卻仍在想明日。
【勢如破竹】已經失效,明日若想回來,恐怕不會像今天這樣簡單。
可她也不能為了守住這裡,乾脆閉門不出。
九死一生才到浮屠塔第二重天,她又不是來住宿的。
餘光冷不丁瞥見一道寒芒,溫寒煙腳步猛然一頓。
右手邊的房間門扉虛掩著,從她的角度正好能透過屏風之後的縫隙,看見牆麵旁劍台上擺著的一柄長劍。
劍身通體狹長,劍柄閃躍著墨玉般溫潤的色澤,劍鞘通體玄色,鏤空雕繪精致大氣,騰龍勾勒霜雪,與劍柄交疊之處鑲嵌著一枚羊脂玉,似劍鞘上的落雪融於劍格,澄瑩通透,細膩瑩亮。
一眼便能看出是一把絕世好劍。
溫寒煙下意識走進去,發現這房間裡陳設極其簡潔,遠不像院落中那般講究。
似乎主人並不貪欲享樂,整個房中看起來最顯眼的便是一方劍台。
應當是個嗜劍如命的劍修。
溫寒煙不覺得意外,劍修大多清苦,證道者大多心無旁騖。
她上前輕撫劍身,拔劍出鞘。
鏗然一聲清脆金鳴,劍身出鞘,劍芒在她指尖閃躍如華流淌,光華流轉宛若龍鱗。
流雲劍似是感應到什麼,在她腰間嗡鳴幾聲,好像有點不高興。
“你是天下第一的好劍,什麼劍都不如你。”溫寒煙失笑拍了拍劍柄,沒什麼留戀地將手中長劍放了回去。
這劍再好,也是旁人的。
不屬於她的東西,皆不會在她心底掀起半分漣漪。
溫寒煙順勢繞開劍台,這房間布置著實太過簡單,除了一張床之外,竟然連個能落座的地方都沒有。
她無奈隻好盤膝坐在床邊。
溫寒煙直覺這間房不該是屬於巫陽舟的。
浮屠塔中的說書人,每日究竟說的是什麼,她不信巫陽舟分毫不知。
能夠縱容、甚至主動編出那麼些瞎話來的人,絕對不可能是這樣一間房的主人。
儘管素未謀麵,但溫寒煙對這間房的主人莫名有幾分好感。
既然是因為這人的佩劍吸引而來,也算是緣分,她今夜便在此調息。
儘管暫時安定下來,但這裡畢竟還是浮屠塔的地盤。
溫寒煙不敢放鬆,保險起見封閉了五感,闔眸運轉心法,靈力自發在她經脈間流動。
她又趁著這個時間調出技能欄,將所有能用上的技能又反反複複、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思考之後該怎麼做。
床邊正對著一扇窗,窗外夜色深重,隱約可見在黯淡色澤間呈現出深綠色的一片竹海。
竹葉搖曳輕晃,摩挲間發出簌簌聲響。
一人足尖輕點竹葉,落於竹上。
幾根竹被壓彎,朝著後方傾倒,攪動起一陣碧海竹浪。
裴燼向後傾身倚在竹林間,濃鬱的眉眼間情緒莫名。
自年少時起,他但凡心煩意亂之時,便喜歡獨自倚在竹海間看月亮。
浮屠塔中卻並無明月。
裴燼皺眉微闔眼睫。
周遭一切於他而言,熟悉得就連閉著眼睛都能清晰地描繪。
就像是一場夢魘衝破塵封,成了真。
真正的裴氏宅邸,早已在千年前化作一片廢墟。
巫陽舟卻在浮屠塔中造了間一模一樣的,大片大片的白玉薑在夜色下盛放,就連裴珩習慣性擺著的茶盅杯盞都分毫不差。
他究竟想做什麼。
裴燼稍有些煩躁地揉了下額角,卻驀地察覺到旁人動靜,撩起眼睫低頭看去。
一扇再熟悉不過的窗柩間,勾勒出一道纖細的剪影。
他眸光微頓,儘管根本看不清那鳩占鵲巢之人的五官,卻依舊瞬息間便認出她身份。
片刻,裴燼薄唇微翹,懶散閉上眼睛。
現在這裡。
眼光倒是不錯。
*
天色方明,溫寒煙便睜開眼睛。
她這一夜並未入睡,幾個時辰間總算將枯竭的丹田重新填滿。
她推門而出,裴燼已坐在竹林間八角亭中悠哉喝茶。
竹海濤濤,八角亭飛簷之下懸垂的龍紋鈴叮當作響。
溫寒煙表情古怪地看著他。
裴燼向來乖張恣睢,肆意妄為。
這麼養眼靜心的畫麵裡加上一個他,怎麼看怎麼不倫不類。
溫寒煙:“你還喜歡這種東西?”
“從前也不喜歡。”
裴燼悠然長歎一聲,似是感慨,“隻不過人上了年歲之後,有些愛好會自發覺醒。”
說著他慢悠悠斟了一杯茶推到她麵前,微笑,“來一杯?”
“不必了。”溫寒煙目不斜視地繞過他。
她沒這個閒情逸致。
“寒煙師姐,你們都在呢。”
空青從另一間房中推門出來,打著嗬欠輕飄飄遊魂一般走過來,滿臉睡意,“我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就睡著了。”
他回想起昨夜,柔軟的床,嫋嫋的熏香……一定是環境太舒服了。
空青一抬頭,看見葉含煜也正一臉惺忪地飄過來。
空青強打精神譏諷:“總算來了,害我們等了半天。”
剛在這坐下還沒一會的溫寒煙:“……”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葉含煜:“你昨夜也睡著了?”
葉含煜點點頭,表情有點不好意思:“我原本打算好好調息一番,然後想一想今日該如何應對,沒想到想著想著便睡著了……”
話音微頓,他倏地打了個噴嚏,“抱歉。”
“我那房間裡,種滿了白玉薑。我先前沒想過,原來花香味聞得多了,也這麼惡心……”
“又是白玉薑。”對這個名字,空青記憶猶新。
他冷哼一聲道,“這個巫陽舟還真是酷愛附庸風雅,門上刻不夠,還得種的到處都是才過癮。”
自始至終慵懶喝茶的裴燼卻忽地掀起眼皮。
“你說,你的房間裡種滿了白玉薑?”
葉含煜不明所以:“是啊。”
他本能朝著裴燼投去一瞥,神情卻猝然一頓:“衛、衛道友?”
裴燼靜了片刻,抬眼,“怎麼了?”
“……沒什麼。”葉含煜揉了揉發昏的腦袋。
方才那一瞬間,他看見衛道友的眼神,簡直像是看見了什麼令人毛骨悚然的魔頭。
想著,他又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頭昏腦漲間,感覺身體有些發冷。
簡直像是生了病。
但怎麼可能?修仙中人受傷常有,但生病發熱?
……?!
葉含煜渾身倏地一震,幾乎是同時,溫寒煙蹙眉道:“這花有問題,你們快些封閉五感。”
空青連忙照做,見葉含煜麵如菜色,溫寒煙麵若冰霜,他後知後覺一探自己丹田,險些昏厥過去。
“……寒煙師姐。”他艱難地說,“我好像,感覺不到我的靈力了。”
葉含煜也暈乎乎地照做,沉默半晌,神情凝重地點頭:“我也是。”
溫寒煙折了一枝白玉薑捏在掌心,查探片刻。
“有一絲很淡的魔氣。”她抬眸道,“這院落中的白玉薑,每一枝都並不起眼,但綿延成片卻是一處隱含的陣法。”
“這陣法能夠吸人修為,你們如今與凡人無異。”
“還吸?”空青要吐血了,“本來就不剩多少了,再吸下去,一滴都不剩了!”
“不僅如此——”溫寒煙毫不猶豫起身。
葉含煜如今生了病,反應遲鈍慢半拍,她拉了他一把轉身道,“快走。這陣法不可能隻有一種功效。”
“既然陣法已經被觸動吸光了你們的修為,那麼巫陽舟一定已經知道,此處有外人闖入。”
“再不走,就等著跟他麵對麵喝茶吧。”
這時門轟然一聲巨響,震得花瓣竹葉一陣狂顫。
“竟有本事破了尊上的陣法。”
“人肯定還在裡麵,進去找!”
“尊上今日盛怒,我要用他們的血來平息——!”,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