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服從命令,才是武人的天職!(1 / 2)

與劉榮的預測稍有些出入。

――當日晚間,梁王劉武確實在王宮內設下酒宴,想要為天子使:皇長子劉榮,以及‘率軍’支援睢陽的李廣接風。

但李廣拒絕了。

拒絕時的說辭也非常合理:戰事未艾,睢陽危急,不便與宴。

隻是雖拒了宴,李廣卻又並未完全拒絕梁王劉武的好意。

簡單的推辭了一番,便順著杆子往上爬:如果梁王實在過意不去,就送些酒到城牆上來吧。

於是,梁王劉武搬出了府庫的大半酒水,並儘數送到了睢陽城的牆頭。

“一如當年,我隴右三千良家子憤然從軍,奮力抵抗匈奴人十數萬精騎;”

城樓之上,皇長子劉榮手持天子節,怒目而視;

“――今日,單是李將軍扔在睢陽城外的劄甲,便值兩座這樣的涼亭。”

“我漢家,不是隻有一座睢陽城!”

“李將軍且看。”

李廣卻對此毫無知覺,隻滿臉沉痛道:“公子,不懂。”

那四位衝入睢陽,而後傷重不治的精騎,以及其餘兩位自此落下殘疾,不得不隱退為農,苟延殘喘的壯士,死、殘的不值。

“還有三十多匹每一匹都價值千金,甚至數千金的戰馬,乃至根本無法用錢來衡量的百戰精銳……”

“――但王叔正於睢陽死戰,我尚且能叔侄鬩於牆,而外禦其辱,代君父奔赴前線犒軍!”

非但活著,還大言不慚的在睢陽城頭,說教起了當朝皇長子……

“太尉的十萬兵馬,不隻要保這座睢陽城不失,還要用於擊潰吳楚五十萬叛軍,還我漢家關東十七個諸侯國――三十多郡、七百多城安寧!!!!!!”

說到這裡,劉榮終是緩緩側過身,眯起眼角,神情極為淡漠的看向李廣。

固然讓人悲痛,卻也死得其所。

驍騎都尉李廣俯首跪地,冷汗直冒;

梁王劉武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

“和我說這些話,李將軍,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但今日,因李廣一意孤行,不自量力的想要支援睢陽,而死在吳楚亂兵刀劍之下的二百九十三人,死的不值。

時間已經來到天子啟新元三年年初,天氣漸寒,凜冬將至。

但劉榮並沒有急於開口,而是一如今日一整天,冷眼旁觀,靜靜等候起了李廣的下文。

“輪得到你李廣邀買人心,作威作福邪?!!!”

“少府於先帝年間上奏:每一枚劄甲甲片,單隻是所需的牛皮、布帛,便作價不下百錢;”

“劉氏乎?”

不知是久攻睢陽而不下,影響到了吳楚叛軍的士氣,還是李廣的意外亂入,讓吳王劉濞生出了疑慮;

“――眼下,為了傍上東宮太後,更大言不慚,在這睢陽城頭妖言詭辯,代當今天子訓教皇長子?!”

“甚至就連來睢陽犒軍,公子腦子裡想的,也隻不過是借此為自己造勢,妄圖日後,染指儲君之位而已……”

“當年,於隴右從軍的三千良家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吊卵的丈夫!”

劉榮越說,李廣便愈發氣急,每每要開口,卻又都每每被劉榮搶先。

“公子知道那三千良家子中,幸存下的四百人,如今都在何處嗎?”

“北軍將士聽令!”

“今日一見,果然……”

卻不曾想……

目光撒向城牆外,正迎著夕陽,默然收斂屍首的叛軍士卒,嘴上卻以一種莫名蕭瑟的語氣,教育起身後不遠處的皇長子劉榮。

“一戶家財十萬錢的人家,便可以被稱之為:中產之家。”

“李將軍,當真以為這天底下,沒有第二個聰明人了嗎?”

“自然也就不知道這濁酒,對將士們――對此時的睢陽將士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

???

“先帝年間,太宗皇帝想要修建一座涼亭,少府報價:百金。”

“再加上縫製所需的人力,一件成品劄甲,作價便不下十萬錢。”

“父皇派太尉領兵出征,不是為了救睢陽,而是為了救我漢家的宗廟、社稷!!!”

方才這一番言語,不過是餐前的開胃甜點……

劉榮知道,李廣真正想要說出口的話,還沒有吐露哪怕半字。

“為了自己的仕途,更是不惜送麾下三百銳士、睢陽上百守卒死於非命!”

“屍首就這麼被扔在睢陽城外,任由風吹日曬;”

“便是那匹不知有多珍貴的戰馬,縱然同樣戰死沙場,也還是難逃被吳楚賊子分食其屍……”

“我與梁王叔,素有嫌隙!”

“李將軍知道十萬錢,對我漢家的百姓、府庫――對我漢家的天子,意味著什麼嗎?”

“身下騎的,更是北牆諸多馬苑不知耗費多少時間、心血,長安府庫、太仆不知花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才終得以馴養出欄的戰馬。”

“――公子不懂那三千隴西良家子,是怎樣讓隴西之民愛戴、他們戰死,又會讓隴西怎般哀雲遍天。”

“但少府再怎麼苦心經營,再怎麼從指頭縫裡摳錢,也終究抵不過李將軍今日衝冠一怒,便讓我漢家,損失了價值二百萬錢的劄甲、數十萬錢的刀劍戈矛;”

滿是悲壯的一番話,終是將劉榮對李廣的最後一絲期待敗壞了個乾淨;

“那件劄甲,當是少府於先帝年間所產。”

“――不知道北方邊牆,百姓民有多麼疾苦、軍中將士在戰時,又有多麼的艱辛。”

“這一切,公子,都不懂。”

“每枚甲片寬一寸,長二寸,皆以上好的牛皮削製而成,再縫製於厚帛之上。”

隻是一口一個‘公子不懂’‘妄圖儲位’,卻是讓劉榮冷笑連連。

今日,叛軍難得沒有挑燈夜戰。

趁著李廣‘哀痛不能自已’的話口,劉榮冷不丁開口打斷了李廣的說教,卻也讓李廣不由得一愣。

“――他們,死得其所!”

“為了讓我漢家,能有更多的將士穿上這作價十萬錢的劄甲,我這個生在深宮、長於婦人之手,既不知喜、也不知憂的紈絝公子,在長安少府做了瓷器。”

“生前,這人當是一銳士。”

――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

字字珠璣之語,終是惹得李廣額角冷汗直冒;

餘光瞥見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梁王劉武的身影,李廣更是一急,開口便是一聲厲喝。

“及至今年,僅存的三百人,又都被我充做家丁親軍,帶來了昌邑。”

“――當朝皇長子,假天子節,代君父奔赴前線犒軍!”

“久聞李將軍日日豪飲,無酒不歡;”

“――從父皇元年至今,少府靠瓷器謀得的利,足夠再造出八百件劄甲。”

“我向梁王要酒,並非是為了自己的口舌之欲,而是為了睢陽的軍心士氣。”

雖然沒有和李廣有過交集,今日也不曾有過交流,卻也絲毫不影響劉榮,能感覺到李廣對自己的敵意。

“――我確實不懂。”

?

“武人乎?”

“――覺得天下沒人能看透李將軍此番,是以那三百精銳的肉軀,來搭起能攀附梁王,乃至東宮太後的階梯;”

“――一具劄甲的價值,等同於一戶擁田三百畝,宅院有六屋,丁口至少十人的中產之家的全部家產。”

“我不懂李將軍為何要為一己之私利,而置那三百精銳武卒――那數十百戰精騎的性命於不顧;”

大致能猜到這股敵意的來由,又因為今日的所見所聞,而對李廣這個曆史人物大失所望;

同李廣說起話來,劉榮字裡行間,也就難免帶上了些火藥味。

“隴右三千壯士,於當年那一戰幸存四百;”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及至戰後,僅存悍卒四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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