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周亞夫:我功勞太大了(1 / 2)

再三思慮之後,劉榮終究還是沒有跟隨梁王劉武的腳步,急於折返長安。

因為劉榮想到了一個十分有趣的畫麵。

――本該在前線禦敵的梁王劉武,急不可耐的先劉榮一步跑去長安,拿著還沒蓋棺定論的‘平叛首功’,跟天子啟伸手要儲君皇太弟之位!

而在睢陽,皇長子劉榮浴血奮戰,替本該駐守睢陽的梁王劉武,完成後續的收尾工作;

等戰事徹底結束,再慢慢悠悠回長安……

有了決斷,劉榮便也就踏踏實實留了下來。

還是和過去這段時間一樣:除了第一日不自量力的挽弓搭箭,拉傷了手臂,便開始搬運弓羽、飯食,儼然一副民夫的架勢。

而在距離睢陽一百五十裡外的昌邑――整個軍營之內,都被一股莫名焦慮的氛圍所充斥。

“叛軍敗亡,指日可待!”

收到韓頹當奇襲淮泗口,一戰定乾坤的消息之後,昌邑大營第一時間,儘為一陣歡騰所占據。

――再怎麼‘關中漢卒’,凡是個兵,就都希望儘早結束戰事,然後帶著勝利回到家鄉,與父母妻兒團聚。

韓頹當踏雪一擊,奇襲淮泗口,戰事逐漸明朗,昌邑大營的關中將士們,自然就憧憬起了即將到手的勝利,以及回家的遠途。

但很快,將士們便逐漸反應了過來:戰事,隻是勝負已定,卻還並沒有結束。

吳王劉濞麾下的吳楚叛軍主力,依舊有將近三十萬兵馬,於睢陽-昌邑一帶;

而在退路、糧道斷絕之後,身陷絕境的吳楚叛軍,必將發起瀕死前的凶猛反撲!

相較於城堅牆厚,讓吳楚叛軍久攻而不能下的睢陽城,昌邑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太尉呢?!”

“叛軍已經從睢陽撤了回來,不再攻城了!”

“太尉還不出來主持大局嗎?!!”

昌邑大營的中軍大帳外,一眾將官滿是焦急的聚集於此,將已經隱隱成為周亞夫副手的程不識,給裡外圍了個三圈。

你一言、我一語的喋喋不休,總結起來,也不外乎一句:太尉為何還不現身?

吳楚叛軍大概率即將來犯,太尉為何不做布置?

被將官們嘰嘰喳喳的嘈雜聲吵得直皺眉頭,程不識再三按捺,才總算是沒有嗬止眾人的嘈亂。

就這麼麵無表情的看著身邊一眾將官,待眾人次序住了口,才深吸一口氣,再將胸中的煩躁合氣吐出。

調整好情緒,才雲淡風輕道:“對於吳楚賊子的動向,太尉早有預料。”

“太尉軍令:最早今夜,最晚明日清晨,吳楚叛軍便會從西北方向來攻,另從東南方向佯攻。”

“眾將各自回去,以西北方向為主,西、北兩側為輔布置防線。”

淡漠到不帶絲毫情感,就好似機械般冰冷的語調,倒也惹得眾將心中的焦急稍平複下去了些;

稍一思慮,又趕忙開口問道:“西北?”

“怎會是西北?”

“――現下,叛軍設營於睢陽以北,位於我昌邑正西!”

“而叛軍原先設在睢陽以東的大營,則位於我昌邑正南。”

“若要來攻,叛軍當是從正西,或西南方向來攻才是?”

聽聞此言,程不識隻麵不改色的稍昂起頭,神情仍不見絲毫情緒波動。

“太尉說了:叛軍會先派老弱佯裝向東撤離,而後突然折返,從東南方向進攻昌邑,吸引我軍的注意力。”

“而叛軍的主力,則會藏在睢陽以北、昌邑以西的軍營內,潛行繞道至昌邑的西北方向,趁我軍與佯攻的叛軍老弱交戰於東南,驟然暴起而攻!”

“――太尉已經有軍令,諸位就莫要再有疑慮了。”

“想得通,就執行太尉的軍令;”

“便是想不通,也得先執行,然後再私下慢慢琢磨。”

滿帶著自信,甚至還隱隱帶些自負的一番話,頓時惹得眾將官再度焦急起來。

但程不識稍一抬眼,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眾將這才反應過來。

――對呀!

那可是周太尉!

連淮泗口沒有重兵駐守,隻需三千輕騎就能拿下,都能準確料到的周太尉,還能看不透叛軍那點小伎倆?

如是想著,眾將官也終是逐漸安下心來;

隻心中仍存留著些許遲疑,使得其中一人小心開口道:“不知太尉…何在?”

很顯然,這人還是有些信不過程不識,想要親眼見到太尉周亞夫。

就算不能從周亞夫口中,聽到程不識方才說的這番話,如此危急時刻,周太尉好歹也得在大家夥麵前露個臉,借著巡查的名義,在兵士們麵前露個臉吧?

隻可惜:程不識依舊是那副麵癱臉,聽聞此問,也隻不冷不淡道:“太尉在歇酣。”

“猜到諸位會前來,才預先留了話。”

“得了軍令,諸位便各自回去吧。”

“――至多不超過三個時辰,叛軍就會開始從東南佯攻。”

“但太尉已經在大營東南方向布下防線,並不需要再加兵駐守;”

“開戰之後,諸位務必要穩住,絕不可將布防在大營西北方向的兵馬,有一兵、一卒離開防守位置!”

似是欲蓋彌彰,甚至頗值得玩味的一番話,卻反而讓眾將官頓時安下心來,麵上再也不見絲毫焦急之色,各自拱手領了命,便朝著營中各處四散而去。

送走諸將,程不識暗下長鬆了口氣,麵上卻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架勢,麵無表情的回過身,翻起帳簾,抬腳走進了周亞夫的太尉大帳。

和程不識出去時一樣:太尉周亞夫並沒有‘臥榻歇酣’,而是負手站在帳內的堪輿前,眉頭不時緊一緊,不片刻後又放鬆。

麵無表情的走上前,深吸一口氣,程不識便拱起手:“稟太尉。”

“聞太尉竟有暇歇酣,諸將便多已得心安。”

稍壓低音量的一聲稟奏,也是讓周亞夫頗有些突兀的回過身來,就好似正在發呆的人,被旁人打了個響指所驚醒。

定定的看了程不識三兩息,周亞夫這才徹底回過神來,微一咧嘴角;

下意識朝程不識身後的帳簾看了眼,便含笑一點頭,招手示意程不識上前。

待二人都坐下身,周亞夫才輕呼出一口氣,看著程不識那仍帶些不解的麵容,含笑解釋起自己這麼做的意圖。

“吳楚叛軍,尚有可戰之卒三十萬,又是身臨絕境時,向死而生的反撲。”

“――兵法雲,歸師勿掩,窮寇勿追;”

“縱是圍城,亦當圍其三而缺其一,不得使敵陷入絕境。”

“這是因為對於敗局已定的軍隊而言,留一條生路,反而可以讓士卒們為了求生的逃散;”

“但若是身陷絕境,那自知求生無路的兵卒們,就會帶著悍不畏死的鬥誌,發起極為猛烈的反撲。”

“雖然古往今來,向死而生的成功案例,幾乎隻有項籍在巨鹿破釜沉舟的那一戰,但這個可能性,也絕不是完全沒有。”

???

“為將者,在勝負未定的時候,要無所不用其極的為本方贏得籌碼,以奠定最後的勝勢;”

“但在勝負已分之後,將軍要做的,卻是最大限度減少傷亡、損失,以最小的代價,將已經屬於自己的勝利穩穩抓回手中。”

“――眼下,吳楚叛軍窮途末路,又早就對攻破睢陽失去了信心,最後的希望,便是攻滅我周亞夫駐守的昌邑。”

“在這樣猛烈的衝擊下,將士們會慌亂。”

“尤其叛軍數十萬兵馬衝擊,昌邑卻隻有十萬兵馬駐守,就更容易讓軍心動搖。”

“這種時候,唯一能讓將士們安下心的,便隻有運籌帷幄,一切儘在掌控――甚至還有心思睡上一覺的主將了……”

聽著周亞夫滿帶笑意,慢條斯理的為自己解釋起這麼做的初衷,程不識思慮片刻,方若有感悟的點下頭。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著周亞夫望向自己的目光,欣賞之情恨不能溢出來,程不識也回過味來:作為太尉的周亞夫,並不需要和自己解釋這麼多。

就像方才,程不識在帳外對眾將所說的那樣: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

軍令如山!

而周亞夫之所以這麼細心的為自己講解,更多的,顯然是想要提點自己……

“謝太尉解惑。”

意識到周亞夫是在手把手教自己‘該怎麼做一個好將軍’,程不識也不矯情,起身便是對周亞夫深深一拜。

本就是武人的直性子,又身處軍營之中,麵對同樣作為武人的程不識,周亞夫也沒多矯情,坦然受了程不識這一拜。

笑意盈盈的等程不識直起身,才示意程不識再度坐下身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