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製瓷器所需要的上千度高溫,是少府匠人們反複試驗、改進,花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和時間,才艱難達成的。
生胚釉麵的花紋圖案,是畫師們一筆一筆畫上去,再吹釉覆蓋定型的。
到今天,費時三個多月,才終於等來第一窯成品出窯……
“呼~”
“但願能有幾十件可用的成品吧……”
對於最終的成品率,劉榮不抱太大的希望。
——在這個沒有溫度測量手段的時代,維持1200度左右的恒高溫,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準確的說,是基本沒辦法保證的事。
恒溫倒是好說:阻斷熱量流失,再適時補充燃料維持溫度即可。
但維持的是什麼溫度,是沒到1200度,亦或是超過了1200度?
沒人知道。
便是劉榮,也隻能在看過這第一窯成品之後,才能大致得出‘溫度高了/低了’的結論。
與劉榮這毫不懼怕失敗的低期望相比,冶金監令張毅麵上,卻儘是期待之色。
——不能怪張毅太過自負,實在是過去這幾個月,劉榮表現的太過自信了。
每一道工藝、工序,劉榮都能指出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方式不說,就連原材料:瓷土,劉榮都能給張毅指明產地!
這讓張毅生出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就像是劉榮要做的這個瓷器,並非是不曾有過的新鮮事物,而是曾真真切切存在於上古,之後意外絕傳,又偶然被劉榮得到製作方法的東西。
既然是存在過的東西,劉榮又如此信手拈來,張毅自然是抱有極大的期待。
便在這眾人心思各異、麵色各異的或期待、或忐忑中,那由黏土密封了一天一夜,又在今日清晨被砸開的窯口,終於徹底冷卻了下來。
一名匠人弓腰走進窯內,感受了一下溫度,確定沒問題,才用厚厚的麻布蓋住窯口位置的模具,小心翼翼的將其遞出窯口。
便見兩名等候於外的匠人趕忙上前,伸手接過,旋即就地揮動手中小錘,小心翼翼的將裝有瓷罐的泥模砸開。
——這第一窯,劉榮下令一律使用一次性模具,不需要保證成品大小一致,隻需要個體美觀即刻。
泥模砸開小半,透露出瓷罐的一小部分,劉榮心下便是一安。
待泥模被完全砸開,露出那口整體顏色以黑、紅為主的完整瓷罐,張毅、劉德等人也微微咧起嘴角。
再由匠人用溫水小心洗去罐上泥塵,露出瓷罐光滑眼裡的釉麵,整個瓦窯之內,便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沉寂。
“這……”
“是燒出來的?”
“不是說和陶器差不多嗎?”
“這、這……”
匠人們目瞪口呆,似是不相信這比鏡麵還光滑的器具,竟然出自自己之手。
張毅雖淡定些,卻也明顯鼻息粗重起來,雙手雖一如往常的環抱於腹前,手指頭卻本能的一陣掐算,似乎是在計算此物的成本和利潤空間。
唯獨劉榮,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走上前,蹲下身,在那瓷罐上摸了又摸,看了又看。
良久,方含笑站起身,環顧一周。
“此器得成,眾匠皆有功,當賞!”
言罷,劉榮便交代張毅:將這第一件送去未央宮,便帶著兩個弟弟朝長安城而去。
過去這幾個月,劉榮幾乎儘數在這瓦窯度過。
既然事情已經完成,劉榮,也該到了回長安的時候。
——瓷器,終究不過是一件奢侈品。
而劉榮,即非商人,也非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