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頌!真的是阿頌!”
陳籌激動不已,他一把扔下手中閃著銀光的劍,毫無顧忌地就朝陳頌禾奔來。
“父,父親?”陳頌禾其實並不認識這個男人,隻是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原身的記憶飛快地傳輸進了腦海,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了那句關於“父親”的呼喚。
她被自己的聲音小小地嚇到了,這稱呼對她來說是如此的遙遠且陌生,就像方才在北狄的應昭城外,聽得的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的駝鈴一般令她無措。
在她愣神的瞬間,一對溫暖的雙臂將她攬在了懷裡,隨後,陳頌禾感受到陳籌那刺人的胡渣在她的腮邊摩擦,微微的痛感襲來,陳頌禾不自覺想哭,想大聲地哭。
“嗚嗚嗚……”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猶如絕處逢生、枯木逢春般突逢生機。
她喘著氣,大口地呼吸著,口中含糊不清地喊道:“嗚嗚嗚父親……嗚嗚嗚嗚嗚爹,爹爹……嗚嗚嗚……我……嗚嗚……”
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好似已經死去的真正的陳頌禾也與她共鳴,她隻委屈地抹著淚,哭花著臉,流了一把又一把的鼻涕,把壓抑在心底十多年的對於親情的渴望全都呐喊了出來。
陳籌乍一見到陳頌禾,隻想趕快確認她好不好,是否生了病受了傷。女兒向來與他不甚親密,性子雖沉穩但卻沉默寡言,喜怒哀樂也從不會與他這個做爹的說,隻會自己默默承受,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家中偶遇,都隻得她一句冷漠疏離的“父親。”
見陳頌禾叫他爹爹,又哭得如此委屈傷心,陳籌不禁心下大駭。這還是他的女兒陳頌禾嗎?莫不是認錯人了?
他仔細瞧著眼前滿臉是淚的少女,雖然花了臉,可他還是能辨認出,這的的確確就是他陳籌的女兒!
認清陳頌禾的下一瞬,更可怕的念頭湧上陳籌的心頭,能讓他這個薄情冷然的女兒哭成這樣,到底是誰?定是讓她受了天大的痛苦和委屈!
他將目光轉向前方緊緊貼著馬車的拉古父女倆,眼神不覺變得狠冽。
“你……你竟是朔人!你騙了我們,你跟他們這群惡人是一夥兒的!”方才還靈動可人的薩麗此刻也麵目猙獰,她稚嫩的臉龐滿是刺目的憤怒和不甘:“哈迪爾哥哥就是被你們殺死的!!!”
陳頌禾止住哭聲,微微一愣,回頭看著一手護著薩麗,一手牽著韁繩,冷眼瞪著她的拉古,愧然地抹了抹淚道:“對不起!拉古,薩麗,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們的。”
“呸!你們朔人沒一個好東西!”薩麗不理會陳頌禾的解釋,惡狠狠道:“你們殺了我的哈迪爾哥哥,我要讓你們償命!”
“大膽!”一旁的馬榮拔劍上前,鋒利的劍身直直對著薩麗。
拉古死死地抱住女兒,眼中憤然含淚:“哈迪爾是北狄士兵,你們殺了他也就罷了。難不成,連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和孩子也要一並殺死嗎?你們這群殘忍嗜殺的惡人!”
“馬副將!”陳頌禾輕嗬道:“退下。”
馬榮瞧了陳頌禾一眼,沉默片刻,緩緩將劍收回劍鞘。
陳籌抬了抬手讓身後的士兵們都退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並不瞧著拉古和薩麗父女倆人,口中輕吐出一句:“我不會殺你們,好自為之。”
他拉著陳頌禾,正待離開,陳頌禾卻使了些力輕輕製止了他。
她緩步走向拉古和薩麗,在兩人麵前站定。
薩麗仰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望著陳頌禾,眼前的少女還是方才柔軟溫和的樣子,她一襲北狄女子傳統的亞麻衣,清風揚起她飄散的長發,她身姿挺拔,眼神清冷,可所到之處仿佛燃起熊熊烈火,驚起薩麗一身冷汗。
“這是戰爭,”陳頌禾說:“逝者已矣。”
她張了張嘴,望著麵色蒼白的拉古和薩麗,還想再說些什麼,啞然片刻還是合上了嘴,以她現在的地位和實力,無法給他們確切的保證,與其說些虛妄的承諾,倒不如行些實事,有朝一日,定能還這天下太平安寧、海晏河清。
薩麗腥紅著眼,隻聽得陳頌禾對她說:“這是戰爭,逝者已矣。”
極其簡單的八個字,她卻聽出了大浪淘天的意味。
是啊,這是戰爭,誰死誰活都怪不了任何人,要怪便隻能怪這亂世,怪人們如浮萍般在這亂世中身不由己。
是啊,逝者已矣,可活著的人還要帶著勇氣與信念堅持下去。冤冤相報何時了,這短暫的餘生,就要在無